“他原本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逯得川白了路广厦一眼,话语里透出了几分烦躁,“杨成梁心里,根本没有他。至于别人,怎么说呢,她如果喜欢,九头牛也拉不回。她如果不喜欢,哪怕对方是宰相的儿子,也是白搭。”
“可姓邱的小白脸运气好啊!”路广厦叹了口气,不甘心地念叨,“明明啥本事都没有,偏偏凑巧被杨成梁硬拉着去追杀葛逻禄可汗承宗,偏偏又靠着杨成梁本领高,把承宗给……”
“路广厦,你今天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杨成梁喜欢谁,跟你有一文钱关系么?你又不喜欢他。”逯得川听得心中烦躁,横了好兄弟一眼,低声呵斥。
随即,他就意识到了对方今天话多的缘由,竖起眼睛,继续低声追问:“骆广厦,你是不是害怕了?!你可别忘了,一年前,你连裤子都没得穿!”
骆广厦顿时就涨红了脸,用力摇头,“胡说,我才不怕。我只是,我只是,不甘心看到一朵金花,被牛给嚼了!不信,一会儿你等着看好了!”
说罢,他不再继续啰嗦,握着长矛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如果一个人穷到连裤子都得用芦苇叶子编,死亡对他来说,肯定也算不了什么大恐惧。
骆广厦去年这个时候,就是一个没有裤子穿的牧奴,所以浑号才叫骆光腚。那个时候,死亡对他来说,并不遥远,也不值得太害怕。他真正害怕的,是死后到了阎王爷哪里,没钱贿赂,下辈子转世,还生下来就给别人做奴隶!
而现在,他却已经是一名大唐碎叶军队副。官级正九品下,散职仁勇副尉,月饷五吊,名下还有好几百亩田产!
如果他不小心战死了,身后却连个继承人都没有。父母刚刚重修好的坟墓,也不会有任何人帮忙上香添土。
“骆广厦,想想去年这时候,咱们是啥模样。想想今年年初,咱们在新训营里都学了什么。”看出骆广厦是真的紧张,逯得川自己心里虽然也发虚,却硬着头皮,尽旅率的职责,“咱们学的那些本事,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抢先一步杀死对手。你越怕,一身本事越发挥不出来,反而越容易倒霉。”
正准备再鼓励几句,耳畔却已经传来了校尉任仕武的声音,“第一旅,全体都有,向前二十步,整队!”
“遵命!”第一旅旅率高粱扯开嗓子答应,同时,将手中旗枪高高举起,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一百余名刀盾手分成前后两队,快步跟上,走出六丈远的距离,重新站稳。钢刀和铁盔,被夕阳照得红光闪烁。
“第二旅,全体都有,向前十五步,整队!”校尉任仕武的声音继续传来,瞬间赶走了逯得川和路广厦二人心中所有杂念。
“遵命!”逯得川高声答应着,举起旗枪,大步向前。路广厦和另外一个名为杨攀的队正,各自带着麾下五十名弟兄,分成前后两排,紧紧跟随。胸甲与腿甲相撞,发出整齐的铿锵。
当他们重新停住脚步,教导旅和第三旅,也在校尉任仕武的指挥下,快速跟了上来。四百多名将士,按旅为单位,分成前后四段,彼此相隔五步距离,重新整队。秋风萧瑟,吹动大伙头上的战旗,发出呼呼啦啦的声响。
当所有弟兄都站稳了身体,校尉任仕武向押阵的副校尉方大恒点点头,随即,一手持刀,一手持盾,走到整个队伍的最前方,面对着麾下的弟兄们,高声宣布,“奉大都护令,今晚,碎叶镇细柳营一团二旅,担任前锋。目标,突厥可汗墨啜的金狼大纛,不断大纛,誓不回头!”
“啊?!”即便心中已经有了一些准备,队伍中,所有人还是大吃一惊,窃窃私语声紧跟着就响了起来,“什么?不是破敌一垒!咱们打前锋,怪不得教导团的人也跟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