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外人,本宫就不跟你客气了。”太平长公主忽然收起笑容,坐直了身体,郑重垂询,“你今天去见张潜,虽然没见到他本人,其身边那些弟兄,应该看到了一部分吧。眼下大伙士气如何?难道还没有人发现,张潜把他们都带到了火坑里了么?”
“启禀公主,臣下是个文职,看得未必准!”崔湜不敢怠慢,坐直了身体郑重拱手。
“但说无妨,你虽然是个文职,却出身于世家,本宫相信你的眼光绝不会差!”根本不给崔湜推脱的机会,太平公主笑着鼓励。
“这……”崔湜低声沉吟,良久,才叹了口气,认真地补充,“启禀公主,古之细柳营,也不过如此。那些弟兄,对张潜信任有加,根本不会考虑,张潜眼下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影响他们的前程。甚至,张潜一声令下,他们面对刀山火海,也不会旋踵!”
“嗯?”虽然心中早有预料,太平公主依旧很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你的意思是说,士气没有受丝毫影响?莫非,他麾下的弟兄,也都跟他一样,至今还没分清楚轻重?”
“臣下听人说,那些将士,大部分都是西域的唐人,曾经被娑葛抓去为奴,生不如死!”崔湜犹豫了一下,干脆选择实话实说。“是张特进,让他们重新找回了做人的尊严。所以,说是张特进对他们有再造之恩,也不为过!”
“嗯!”太平长公主李令月听得似懂非懂,却相信,崔湜不会欺骗自己。张潜手下那些将士,真的可以为张潜赴汤蹈火。无论张潜带着他们做任何事情,他们也不会士气低落。
如果碎叶儿郎的士气始终不坠,想打败他们,就至少得调动其规模五倍以上的御林军。无论怎么计算,眼下在长安城内,太平公主都找不到那么多追随者。
而打不败张潜,又无法收服或者收买此人,为自己所用,她就只能眼睁睁地继续看着太后韦无双向军队中安插心腹,位置坐得越来越安稳。
“长公主,臣下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正郁闷间,却又见崔湜小心翼翼地向自己躬身施礼。
“说吧,你无论话,都可以直说!”强行压制住心中烦躁,李令月笑着点头。
“先皇遗泽未尽,而太后野心未显,此刻长公主不宜急着为国锄奸!”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感觉不那么紧张,崔湜硬着头皮低声补充,“而张特进心思,根本不再朝堂。想不让他插手朝中之事,其实很容易。暗中推上一把,让他早点去镇西都护府上任就行了,犯不着再费其他周章!”
“你是说,让本宫暗中帮他早日离开!”太平长公主听进了最后一句,却忽略了第一句,皱起眉头,低声确认。
“不用帮,制造点谣言,比如大食人即将入侵之类就行。碎叶是他的心血所在,那边如果有危险,他肯定如坐针毡!”崔湜笑了笑,脸上皱纹交错,宛若大旱之年龟裂的农田。“届时,他需要粮草也好,兵器也罢,长公主让人在府库中,都帮他准备齐了。痛痛快快打发他走!”
“呼”寒风卷着大雪,落在窗子上,被灯光一照,璀璨若碎琼乱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