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怎么讲,摆设呗。”崔湜也不隐瞒,一边摇头,一边低声发起了牢骚,“崔某自打加了同平章门下事头衔之后,还没被先皇,太后和今上,采纳过任何建议。最近每次与其他几位肱骨重臣一道被今上召见,都只能带着耳朵听。所以,这个同中书平章事头衔,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风光而已,实际上,真的,唉,真的和没有差不多。”
“崔兄不必灰心,你终究是入了相。”张潜笑了笑,轻轻摇头,“别人想要带着耳朵去听,还没资格呢!更何况,你只是资历不如其他几个人,本事却未必差。耐心等待一段时间,终究有机会一鸣惊人!”
“如果真的那样,崔某定要感谢用昭今日之吉言!”崔湜听得眼神一亮,立刻笑着拱手,“外边可都在传,你不但文武双全,还是一个福星。愚兄今日借了你的福气,说不定哪天真的就能得偿所愿。”
“张某是福星?谁这么看好张某?”张潜的眼睛立刻瞪得了个滚圆,随即,乐不可支,“不瞒崔兄,这话张某还是第一次听见。”
“你不是福星,又能谁是?当日西域那种复杂局面,你去了之后,竟然如快刀斩乱麻一般,就将所有危险化解了个干干净净!”崔湜抬头看了张潜一眼,脸上的欣赏与羡慕,都如假包换,“还有,除了皇亲国戚,你还见过哪个,才二十出头,就封的郡公?你别忙着反驳,我这里还有其他证据!这几年来,凡是跟你走得近的,哪个在仕途不是顺风顺水?季翁乃是乙末科状元,认识你之前,宦海沉浮十五年,官职最高不过正六品。而认识你之后,短短三年不到,就已经是秘书少监!”
这些话,说得都是事实,张潜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法反驳。因此,他只能笑着摇头。而崔湜见张潜对自己的防备心思终于不像先前那么重,也赶紧又将话头兜回了正题,“说实话,崔某前年恰好走霉运,若非不愿拖累于你,都想跟你就近做个同僚。只是,当时,崔某实在没勇气开这个口。而现在,镇西那边,又离不开用昭这个上都护。”
“那可未必,镇西都护府,原本就是安西大都护府的一部分。重新并回安西大都护府,由牛师奖老将军继续一并管着就是!”张潜心中警兆顿起,果断笑着摇头。“张某刚好留在长安,好好休整一番。”
“用昭切莫意气用事,牛大都护已经到了古稀之年,光是龟兹于阗两镇,就够他累的了。哪里还顾得上再管碎叶和疏勒!”崔湜的心脏一颤,真恨不得将自己刚说过的话,直接吞回肚子内。“况且最近坊间已有传闻,大食人想要领兵东进。如果没有你,牛大都护一个人,未必能抵挡得住!”
他今日前来拜见张潜的目的,是为了探明对方需要什么条件,才肯赶紧去碎叶赴任。而不是劝说张潜留在长安。如果张潜真的咬住他的话头,非要留在长安跟他做一个同僚,传扬出去,他可就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
好在张潜没有坑朋友的习惯,见他脸上忽然流露出一丝紧张,立刻笑着摇头,“当然不会意气用事,崔兄且放宽心,张某只是说说而已!碎叶城乃是将士们血战收回,前前后后,有上千弟兄长眠于斯,张某怎么可能放心地将他交给别人?不过,如果坊间有关大食人即将兴兵来犯的传言属实的话,张某还真不能回去得太匆忙!”
“这又是为何?”崔湜心脏又打了个突,询问的话脱口而出,“万一传言为真,你不是更该赶回去,带领弟兄们迎战么?为何反倒不能急着赶回去了?”
张潜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解释,“崔兄有所不知,碎叶和疏勒两地,要兵马没兵马,要钱粮没钱粮,若是突骑施各部造反,张某凭着昔日的威名,还能镇压得住。若是大食人兴兵来犯,其肯定要集倾国之力。张某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贸然赶回去,必败无疑!”
“这……”崔湜听得心中暗暗叫苦,表面上,却只能装作对军事一无所知的模样,继续低声提醒,“这话的确有道理。可你不回去,碎叶和疏勒,又怎么可能挡得住大食虎狼之师?”
“城池丢了,将来还有机会重新夺回。如果大唐健儿们的士气打没了,将来非但夺不回疏勒和碎叶,甚至连于阗,龟兹,瓜州和沙洲,都危在旦夕!”张潜明知道大食军进犯的消息是假,却努力往最坏情况方向推测,“所以,碎叶和疏勒两地可以丢,但张某与大食人交战,一定不能输。而碎叶,疏勒两地的兵马,和我手头三千弟兄加在一起,也不到两万,那郭鸿的资格又远老于我。我匆匆忙忙赶回去,以疲敝之师将乌合之众,轻则丧师,重则辱国。无论是哪种情况,都必将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