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不知道。”
“时间太巧了,太像是你在骗我……”
“对,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恶毒女人。”
“我不想当着孩子的面和你吵,你把孩子交给我,我让大夫看看……”
布木布泰轻轻拍着孩子的背,极力压低了声音,道:“你有资格吗?”
“王笑,你扪心自问,你有资格从我身边带走他吗?他今天额头烫得像烧起来、一口气都呼不出来的时候你在哪?就这些天,你有为他考虑过一点吗?”
“我说了,我不想当着孩子的面和你吵。”
“我也说了,你休想从我身边带走他。”
布木布泰背过身,她怀里的王玄烨于是向王笑这边看了一眼。
他病中的眼神颇为呆滞,毫无神彩,看向王笑的目光里也只有陌生,一瞥之后就又趴了回去,极依赖娘亲的怀抱。
布木布泰就那么背对着王笑,放缓了语速说道:“京城和皇宫我都让出来了,玉玺以及清宫的后眷们都在宫内。”
她像是在克制着自己,尽量让语气平和下来。
“我暂时没别的地方可以去,玄烨又病着,想在这里呆到他病好,到时,你若肯放我们母子回科尔沁,想要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但你若想从我身边带走他……玉石俱焚而已。”
哪怕全盘皆输了,她还是在努力保持着冷静,试图为自己和孩子找一条出路。
王笑觉得,这个时候一个还能保持冷静的女人比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要可怕。
布木布泰又道:“当然,你可能想要杀我,你已经杀了范文程、杀了索尼……呵,你那可笑的固执……你真的对每一个人都公平吗?你凭什么替长生天审判世人?”
王笑道:“你就当是我恨他们好了。”
“那我呢?我做错了什么?”布木布泰道:“你说清军入塞,杀得你们楚人生灵涂炭,好,但这难道是我、一个被冷落在大清宫里女人决定的?”
她声音不大,用了娓娓道来的语气,手还在王玄烨背上轻轻拍着。
“就算你以为是哪个女人唆使皇太极入关,后宫里,元妃钮祜禄氏、继妃乌拉那拉氏、皇后哲哲、宸妃海兰珠,大贵妃娜木钟,哪一个不比我地位更高、更受宠?我算什么东西?千里之外的生灵涂炭,你凭什么认为全是我的罪过?
在我遇到你之前,我在大清宫中连自保尚且勉强,可一直以来你就恨我,你到底在恨我什么?恨我当时没有杀了你,是吗?”
王笑听了,确实有些反思。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先入为主的印象,因为早早就知道布木布泰以后会成为孝庄皇太后,所以把她当成清王朝的主子,当成自己的敌人。
至于什么元妃、继妃,没有名气,谁有工夫怪罪她们……
布木布泰又道:“福临继位以前,我不过只是一个联姻的筹码。而且,是你帮着我把福临推上皇位的。
你要我接受你的审判?你怎么不审判审判你自己?我入关以来,重用汉臣,恩待汉人,你凭什么审我?”
王笑道:“别和我提你的‘恩待汉人’,你的清王朝为的永远是本族私利,永远将满人的特权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你们毁掉、剜去我们的文化,以愚民的手段禁锢天下人,把整个家国拖进深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布木布泰冷笑道,“我都不知道,我这三年来犯了这么多恶行。”
她依旧背对着王笑,但仰了仰头。
“我为科尔沁宰桑之女,联姻建州,使部落安定二十年,无愧于我的族人;我为人母,扶长子登上帝位、悉心照料幼子,无愧于我的孩子;我为大清太后,稳定朝局、辅佐幼主而不专权,无愧于社稷;我为大乾皇帝,守中华定制,保全京畿百姓免于战火,无愧于臣庶;就算是对你……”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把怀里已经睡着的王玄烨放在榻上,说话的声音又更低了些。
“就算是对你,我三次可以杀你,却都放过你……”
对于这些,布木布泰似乎有许多话想说,但最后还是停了下来。
“我放了你三次,作为交换,你至少不该把孩子从我身边带走。让我们母子一起走、或让我们一起死……除了他,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王笑道:“我不可能让你把孩子带走。”
布木布泰道:“那你就杀了我们,你也休想再控制科尔沁与蒙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