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乐乡长有命,县尉自无不从之理,梁大当下拍着胸脯表示,尽可以将这些都托付给他。雷远对他的积极大表赞赏,随即遣了骑士数十人,沿途点起松明火把,将梁大和携带的财货物资护送出城,直送到二十里外方回。
当天深夜,梁大与一行车马抵达自家的另一处庄园。
这座庄园的位置颇为偏僻,距离县城约三十余里,在一座名叫石瓦山的山脚下。庄园依托着山形麟次如瓦的石瓦山南麓,又有山间崎岖小道,通往更西侧的明月山和九冈山。
庄园的规模甚大,足够容纳过去两天从乐乡县城中撤出来的上千人丁。只是部众们被迫搬离县城,总难免有些盆盆罐罐的损失,或者对新居处的种种不满。所以直到梁大迈入庄园正门,各处房舍里还有喧闹不已。
梁大冷哼了一声,对随时身旁的梁喜道:“你领人去弹压各处,让他们都安静歇息!”
梁喜领着几个手下去了。过了一会儿,庄园各处便安静下来。梁喜转回正堂,只见梁大岔开两腿,踞坐在此番运回的各种箱笼之间,脸色阴沉得吓人,与此前在乐乡城中的满面春风大相径庭。梁喜奇道:“兄长何以如此?莫非清点过了,少了哪样珍贵的物件?”
“放屁!”梁大恼怒地喝了一声。
梁喜吃了一惊,慌忙肃立。他对这位兄长,实在是敬畏的很。
梁大骂了一句,就不再多说。
而梁喜不敢乱说乱动,遂安静不言,两个人沉寂相对,足足过了小半刻钟。
“来,有事对你说!”
梁喜小心翼翼地靠近几步。
梁大长长叹气,涩声道:“你觉得昨日……我们行事如何?”
梁喜看了看梁大的神色,沉声道:“兄长前日晚间和我说过,那雷远此来,必然要铲除我等宗帅,绝无侥幸。所以兄长此举,是死中求活之举,是被逼无奈,虽然有些……有些突然,实在也顾不得那许多。对于雷远来说,这也算是毫无保留的投靠了吧?”
“你倒是有点长进。”梁大再次深深叹气,随着叹气,原本壮硕的身形仿佛缩了一整圈:“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本来心情愉快。可是刚才来此的路上,我突然想明白了……对那雷续之来说,我们做的这些,还远远不能让他满意啊。”
“不满意?”梁喜失声道:“我们把同伴和盟友都卖了,狗日的,脸皮和名声都不要了,还不满意?”
这声“狗日的”是在骂谁?梁大怎么听,怎么觉得难受。他翻着眼,瞪了梁喜一眼,想要呵斥几句,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即便我们不动手,凭借宗帅们的力量,就能与庐江雷氏部曲对抗吗?我们做的这些,对雷续之并无实质帮助,只不过强行给我们自己挣了条活路罢了;雷续之为了显示自己有功必赏,还不得不舍出个县尉之位……他会满意?”
梁喜怔住了。过了半晌才苦笑道:“那么,我们该做些什么?总有些什么,做了能让他满意的吧?”
“自然是有的。”梁大咬了咬牙:“我们杀了那些宗帅,又杀了他们的亲近部下们,如今已然成了各地宗帅余部的仇敌。然而,雷远让我们回到这偏僻庄园,又让我们尽快处置各家宗帅的余部……嘿嘿,庐江雷氏精锐部曲在此,为什么不动?这是刻意要让我们站在风口浪尖上,把敌人逼出来!”
“敌人?”
梁大点头:“这几日内,敌人们就该彼此串联,将会有所动作了。就算对付不了庐江雷氏,难道不能试着给我们来一下狠的吗?如果那些人纠合在一处……你想想,宗帅余部中想报仇雪恨的那些;贼寇中特别胆大妄为、想抵抗的那些;五溪蛮人当中,被财货所诱,意图抢掠的那些;甚至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