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最近刚刚被排挤出公司，这多少算是一种失败者污点，艾拉·多伊奇曼原本以为西蒙会率先问起这个问题，没想到他提都没提。
根据预约，艾拉·多伊奇曼上午九点钟就已经赶到丹妮莉丝娱乐总部，却没有第一时间见到西蒙，而是被安排去了放映室观看一部影片，正是最近几年在好莱坞崭露头角的一位文艺片导演迈克尔·霍夫曼的新片，名叫《姐妹》。
既然西蒙问起这个，艾拉·多伊奇曼也打起精神，道：“很不错的一部电影。导演通过男主角的一次节日旅程，表现了他对生命、爱情和欲望的感悟。影片开场和结尾桑德罗·波提切利的名画《春》安排非常巧妙，画面中的美惠三女神是《春》的一部分，她们代表了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暗示着人类的欲望。”
西蒙听完多伊奇曼的阐述，问道：“那么，你觉得这部影片能够拿到多少票房？”
这又是一个让人意外的问题，艾拉·多伊奇曼愣了下，他没想到西蒙会这么直白。斟酌片刻，艾拉·多伊奇曼才答道：“交给我运作的话，应该能够拿到500万美元左右。”
西蒙不置可否，追问道：“说一下你的营销思路。”
“这是一部小众文艺片，但并不枯燥，目标观众群应该是16到22岁之间的年轻人，”艾拉·多伊奇曼边想边说，道：“作为发行的第一步，我会选择将这部影片送交明年的圣丹斯电影节参展，《姐妹》获得奖项的可能性不大，但影评口碑应该不错。积累一定知名度后，就可以在纽约、洛杉矶这些中心城市进行点映，如果能有50万美元的宣发预算，我可以安排20块左右的开画银幕，并且在一些文艺向平面媒体上投放广告，随后根据点映票房情况适当调整上映规模。影片中的女主角之一，詹妮弗·康纳利，这会成为它的重要宣传点，康纳利在《美国往事》中的少女时期黛博拉形象给很多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她肯定能够吸引一部分观众进入影院。”
西蒙耐心听艾拉·多伊奇曼说完，毫不客气地摇头道：“这是非常正统且保守的文艺片发行手法。我可以肯定，你这么做，完全是在凭运气，而且很大可能拿不到你预测中的500万美元票房，能有一两百万美元就已经算你幸运。”
艾拉·多伊奇曼表情中闪过一些讪讪，他内心其实同样不觉得这部电影能够拿到500万美元。
西蒙见艾拉·多伊奇曼不说话，停顿片刻，突然又问道：“艾拉，你喜欢电影吗？”
“当然，”艾拉·多伊奇曼这次毫不犹豫地点头，道：“西蒙，我从19岁就开始接触电影发行工作，如果不喜欢电影，我不可能在这个行业做这么多年。”
西蒙点点头，道：“你肯定已经知道了我们这次会面的目的。但其实，我更想找一个不那么喜欢电影的人。”
艾拉·多伊奇曼再次意外了：“西蒙，我不太明白。”
“很简单，”西蒙道：“你喜欢电影，就会本能在心中去评判一部影片的好坏，会产生比较明显的个人倾向。比如你不喜欢一部影片，你可能就会因此变得消极。骨子里觉得这部电影卖不出太高的票房，那么，你或许也就没有足够动力再去为这部电影做发行。”
艾拉·多伊奇曼下意识道：“西蒙，我不会这样的”
西蒙朝艾拉·多伊奇曼抬了下手，继续道：“相反，如果你不那么喜欢电影，电影在你眼中就可以变成非常纯粹的商品。你拿到一部影片，首先想到的应该是怎样才能把它卖出去，怎样才能卖出更高的票房。”
艾拉·多伊奇曼分辩道：“西蒙，我当然很喜欢电影，但同时，我也会如同你刚刚说的，想尽一切办法把一部电影卖出去，我在好莱坞十三年的职业履历足够证明这一点。”
西蒙望着艾拉·多伊奇曼，道：“既然这样，给你一分钟时间，再拿出一套方案，怎样才能让《姐妹》获得更高的票房？”
艾拉·多伊奇曼考虑了片刻，很快道：“抛开这部电影的文艺片属性，我们可以把它当做一部青春性喜剧来营销。一个男孩周旋在三个女孩之间，与她们同时保持暧昧关系，更诱人的是这三个女孩还是亲姐妹，只是这个噱头，就足以吸引很多观众进入影院。”
西蒙抬手打了个响指，道：“看，你心里其实一直很清楚这一点，只不过，因为你内心的道德观念，商业伦理，又或者是出于对电影的尊重，你刚刚并没有把这些表达出来。但是，观众希望看到的其实就是这些。我们都知道迈克尔想要通过这部电影表达很多东西，关于生命，关于爱情，关于欲望，等等等等。但想要把它卖出去，想要吸引更多人进入电影院，宣传过程中，你就必须用观众希望看到的东西来推销它，而不是导演想要表达的东西。大部分观众对于探讨爱情的意义丝毫不感兴趣，他们只想看到女人的胸部，就是这么简单。有时候，这甚至有些残酷，却是电影人不得不面对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