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时,羊身体上还略微有些温度,脖子上补了一刀也没放出多少血。
草场的不好在这只大羯羊身上表现的特别明显。在草场好的这个季节,应该能杀四五十斤的大羯羊,却只有二十七重,皮下很少有白色的油脂出现。胃的外壁呈现的不是雪白厚实的包肚油,而是微微泛黄,极奇单薄的一张油网。看到这张油网时,塔娜眼睛有些发涩。
俩人争执的结果同先前许多次争执的结果一样,由青云的退让宣告了结束。
青云不情愿地穿了准备出门的新衣提了铁锹去铲窖里落下的壁土。修整窖,是为了冬天储存菜蔬做准备。
塔娜说:“你换了衣服再下窖!”
青云不搭理塔娜的召唤。一面走,一面小声地嘀咕:“什么都是你做主!什么都得按你的意思来!这回我偏要穿了它下窖,我看你从我身上把它剥下来!”他狠狠把铁锹插进浮土里,他觉得使的劲儿越大,心里越能舒畅一点儿。
塔娜却因青云没听她的话,换了新衣再下窖而心里生气,坐在炕沿上捻毛线,塔娜把劲头全使在转动线团那只手上,线团被她转的飞快。
渐渐,塔娜眼里泛出了委屈的泪水。塔娜的思想又跑回了过去。
高大挺拔的塔娜嫁给矮小瘦弱的青云,并非出自塔娜的自愿,而是出自塔娜父亲的私愿。
青云那时是供销社的职员。六十年代的中国,虽然物资缺乏,到处充满了饥饿,但牧区倍受国家照顾,全部供应大米白面,几乎没有粗粮。
塔娜的父亲执意要把塔娜嫁给青云,完全是因为青云能从供销社的渠道搞来紧销的白酒、砖茶、烟草、炒米的缘故。
塔娜被说动了心,从那以后好些年,塔娜的家成为周围牧民都羡慕的家。
塔娜父亲因为牧民的不断求讨,充分享受到了心满意足。直到死都幸福无比。他死于一次一天一夜尽情的纵酒高歌之后。
塔娜父亲死后不几年,各地的供销社如经雨水浸泡多年的土坯房,纷纷塌陷。
从青云用一辆三轮车拉回半车肥皂、毛巾、香烟、糖果之类日杂用品的那个黄昏起,青云由供销社的职员变成了一位牧民。
从此,塔娜把原本扛在自己肩上的活儿一件件抖落在青云肩上。青云渐渐把前些年在供销社享福少干的活儿补了起来。牧羊,饮羊,挖粪,垒圈,抹房舍,冬天清理积雪,夏天清理积雨,深秋到山前买草料,一个冬天再喂给羊,接羊羔,饲弄羊羔,爪绒,剪羊毛等,一桩接一桩地干下去。在干活中,青云真正体验到了塔娜由一个皮肤细腻,身材瘦俏的窈窕少女变成一位粗壮高大主妇的全过程。青云原本略显白晰的皮肤被阳光和烈风加工成黑红,越显瘦小了,却也锻炼成了牧羊的好手。
(待续,请接着看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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