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玄素没了吃饭的心思,说道“这其中的潜在意思是,如果太平道和朝廷联手,强行让皇帝陛下插手道门内部推举大掌教,那么正一道和全真道就会联手。”
“是,这是一次准会盟。”张月鹿点头道。
“这样一来,道门岂不是分裂了吗”齐玄素有些迟疑道。
张月鹿道“所以在我看来,现在是麻杆打狼,两头怕。”
“什么意思”齐玄素问道。
张月鹿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不仅仅是我们害怕道门分裂,太平道同样害怕道门分裂。毕竟太平道也是道门的一员,太平道动作不断,为的是统领道门,而不是毁掉道门,一个四分五裂的道门对他们有什么好如果道门不能维持与朝廷的阴阳平衡,就算太平道夺得了大掌教之位,也不过是沦为朝廷的附庸,对他们来说,还不如维持现状,最起码能保持一个相对超然的地位。”
齐玄素恍然道“我明白了,大家都不想道门分裂,又都想要大掌教的位置,于是太平道想要通过外结朝廷逼迫全真道和正一道退步,全真道和正一道则是摆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架势,誓死不退,让太平道投鼠忌器。现在就看谁的定力更深,是全真道和正一道主动服软,还是太平道主动让步。如果互不退让,一直硬顶着,擦铳走火只怕难免。”
“大概是这个意思,一旦把握不住,结果殊为难料。”张月鹿不掩忧虑,“如果开战,谁的获益最大是朝廷,所以朝廷是最希望道门内乱的,还有那些隐秘结社,也会趁机兴风作浪,推波助澜。试想,如果朝廷一边拱火太平道,一边在三道之间制造紧张气氛,甚至是亲自下场,比如说伪装成太平道之人主动进攻太平道和正一道,结果会如何”
齐玄素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说道“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全真道和正一道却是两难。不反击,会承受来自内部的压力,反击,局势便会彻底脱离掌控。无论是三位副掌教大真人,还是其他什么人,都无法阻止。”
张月鹿叹道“玄圣说过,开始一场战争很容易,结束一场战争很难。我相信三位副掌教大真人都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只不过明白是一回事,局势是否会按照他们设想的那般发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齐玄素重新开始吃包子,吃得很快,不管荤素,一口一个,又把那碗白粥喝光之后,方才说道“这让我想起了你说的江南大案,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可以借机中饱私囊,但不能太过分,起码要有所收敛。这些道理极其简单,可问题是,所有人都指望别人来践行这个道理。”
“那些被祖庭处死之人,在沉船事故之后,他们明知道情况已经十分危险了,度支堂、市舶堂、北辰堂都已经注意到了江南道府,他们仍旧不肯吐出一些货物拿来过关。只要过了这关,度支堂、北辰堂的人走了,这江南道府还是他们的天下。但是这些人就愣是做到死不松口,哪怕最后身死抄家,也没有自掏腰包渡劫。他们都指望着别人吐出一些,正如他们开始猪油过手的时候指望着别人少贪一些。”
“你说今日的正一道、太平道、全真道是否也会这样,哪怕最后道门分裂,也没有一家退步,他们都指望着别人退步,最终玉石俱焚。”
张月鹿怔怔地望向齐玄素。
齐玄素道“虽然有些人上人觉得他们与底层人的区别比人和妖的区别还要大,但在最根本的人性方面,那些大人物们又能高出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