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些话自他口中说出来后,语气却说不出的嗟叹、苦闷。
不过也是,这天下,毕竟是他们姬氏人的天下。
他这个姬氏人的旁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主脉的兄弟叔伯们,一点点败光老祖宗的基业而不自知,这内心该得多煎熬啊。
“世叔原本还待继续留任军中,以观后效。”
“却不想,一腔热血换来的却是朝廷的忌惮……幽州军自定王鼎定云中留镇幽州始,至今已三百余年,历任军主,何人不是殚精极虑拒犬戎妖奴于九州之外,何曾往九州内发过一兵一卒?”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依然不信我等一腔忠贞!”
“先有幽州都护府。”
“后有幽王姬玄入主幽州军。”
“说白了还是不放心我们这些厮杀汉呗!”
“这般又想狗儿看家又想要给狗儿套上绳索之态,简直令人作呕……哎。”
发泄式的自言自语,最终凝结为一声悠长的叹息。
陈胜亦面沉如水,他注意到了一个超出他谋划之外,却又在项梁口中出现的频率很高很高的事物:“世叔,侄儿一直听您说妖魔、妖奴……这到底是蔑称,还是?”
“你竟不知妖魔之事?”
项梁猛地的拧起两条浓眉,可目光落于陈胜白嫩俊秀的面容时又微微一松,醒悟道:“也是,你尚年幼,又未曾去过幽州……妖魔,便是妖魔,或是大如楼船的巨兽之姿,或是兽首人身、人身兽首的变化之态,以人为食、茹毛饮血,乃我人族立足九州大地的死敌!”
陈胜蓦地睁大了双眼,有一种刚刚建立起来的三观突然被人一脚踩碎的错愕感:“真有这种玩意?您亲眼见过?”
项梁又不由的拧起了眉头,眉宇间已有几分忿怒之色:“乃公无数袍泽手足,皆丧命其口,你言乃公可曾亲眼见过?”
他拔高了声音,又震得房梁簌簌的往下落灰。
陈胜见状,慌忙上前一手替他顺着胸膛:“世叔莫气、莫气,莫要与小侄一般见识,小侄只是未曾见过,往常听人说起,都只当是穷酸腐儒的怪力乱神之言,是以有此一惑,莫气、莫气……”
项梁沉默了许久,蓦地又低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抚摸陈胜头顶:“不怪你,我等袍泽于那风雪之地浴血死战,可不就是为了令我人族妇孺永生永世不有见其血盆大口之机么……不怪你啊!”
“那世叔,您说的犬戎又是?”
陈胜充分发扬了只要作不死就往死里作的不怕死精神,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项梁听到“犬戎”二字,眉宇间闪过鄙夷、嫌恶、轻蔑、不屑等等复杂的神色,尔后言简意赅的说:“一群数典忘宗的杂种罢了!”
“杂种?”
陈胜想了想:“人妖混血?”
项梁点头,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