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康又结巴了。和韩伟昌在一起,他经常有一种脑子不够用的感觉,要不怎么说南方人套路深呢,我们滕村人理解不了啊。
韩伟昌说:“小郑,我问你,你希望不希望临一机兼并滕机?”
郑康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又赶紧改成点头,点完之后,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一束迷茫的目光投向了韩伟昌,尴尬地说:“韩总,你问我这个,我是真的回答不上了。这些天,厂里的人为了这件事,争得不可开交,就差打起来了。”
从自尊心上说,郑康和广大滕机职工一样,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厂子被别人兼并,自己总有一种沦为二等公民的感觉。但听说临一机能够给自己发这么大的一笔提成,郑康又觉得归顺临一机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两种心态互相交战,郑康最终便把自己给绕糊涂了。
韩伟昌说:“小郑,我跟你说,面子这东西,不能当饭吃。滕机连工资都发不下去了,这个时候还死撑着个国营大厂、老厂的面子,有什么意思?临一机这几年有多红火,你知道吗?我们的工人一个月能挣2000块钱工资,滕机归到临一机来,有什么吃亏的?”
“可是,厂里不是说兼并这事被市里给搅黄了吗?”郑康问道。
韩伟昌说:“黄不黄,这得看我们唐厂长是怎么打算的。他如果想兼并滕机,光靠滕村市那几个人,能搅得黄?”
郑康问:“韩总,我怎么觉得,你对你们那个唐厂长,特别服气的样子。我听人说,唐厂长今年还不到30岁吧,真有这么大的能耐?”
韩伟昌嘿嘿笑道:“唐厂长的能耐有多大,你根本就想象不出来。我跟你说,唐厂长刚到我们临一机的时候,我们厂子衰败得都快关门了。唐厂长当时还是个厂长助理,他带着我跑到外地去讨人家欠我们厂的钱。对方那个厂子,多牛啊,谁的面子都不给,我们说让他们先归还一半,他们只答应给十分之一。结果,唐厂长一出手,你猜咋的?”
“咋的?”郑康如一切优秀的捧哏一样问道。
“他们厂长乖乖答应把所有的欠款都还了,还给我们每人包了一个红包当辛苦费。我那个红包里是整整300块钱,啧啧啧,当年的300块钱,我拿回家去,我老婆乐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韩伟昌陷入了美好的回忆。虽然现在的他光一块手表就值好几万,但他依然觉得当年拿到金车给的300元封口费时才是最幸福的。
“你们唐厂长,是怎么办到的呢?”郑康好奇地问道。
韩伟昌一滞,旋即讪笑着说道:“这个就不好对外说了,我们厂里的职工怎么传的都有,有人说唐厂长当时是拿了块板砖威胁了对方那个厂长,还有人说是拿的是管钳,反正不管怎么样,他办到了别人根本办不到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郑康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不可描述的场景,对唐子风的崇拜也立马增加了几十个百分点。敢于拿着板砖去威胁对方厂长的人,很符合郑康心目中的英雄形象。他对韩伟昌问道:“那,韩总,你当时是在干嘛呢?”
“我嘛,啥也没干,就是找了个地方站着。”韩伟昌说。他说的是大实话,不过,听到郑康耳朵里,就觉得是谦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