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锦盛此前并没有流露要发起新一轮价格战的意思,与唐子风谈过之后,马上就做出了决定,这应当不是一个巧合。唐子风想,或许是自己对他的威胁发挥了一点作用,高锦盛也担心会有更高级别的部门来找他谈话,于是加快了步骤,想抢在国家动手干预之前,造成一个既成事实。
“你们公司里的职工,对这件事是怎么看的?”唐子风问。
邵伟元说:“职工能有什么看法,这种销售上的事情,他们原本也不懂。也就是我们几个公司领导私下里聊天,说这种做法是损人不利己,把整个市场的价格都压下去了,再想涨回来就难了。现在公司是靠集团输血来撑着,万一哪一天集团不给输血了,公司一下子就垮台了。”
唐子风说:“这倒不至于。高锦盛的打算是,等到把箐机、前一机这几家都挤垮了,市场就是你们一家说了算了,到时候再把价格涨回来,说不定赚得更多呢。”
“他想得美。”邵伟元不屑地说,“箐机、前一机哪有那么容易被挤垮。箐机的老赵前几天给我打电话了,直接撂了一句话,说是奉陪到底。他说大不了把公司里更新设备、技术研发的投入都停了,砸锅卖铁,就算最后撑不下去,也得把我们耗掉一层皮。”
唐子风说:“这也是我今天向高锦盛说过的。我说像我们临机集团旗下的滕机、临一机,除了机床就干不了别的。即使是明显亏本,也只能硬着头皮做,直到撑不下去为止。然后你们那位高总就他喜欢赌,大不了也就是赔上几千万,他赔得起。”
“他放屁!”邵伟元曝了粗口,“他是赔得起,可我们赔得起吗?到时候他玩不下去了,拍屁股走人,我们夏一机和箐机、前一机都只剩一口气,这个损失算谁的?”
“邵总,你觉得,我们有什么办法能够制止他这样胡闹?”唐子风问。
“没办法,除非国家出一个政策,不许他这样做。”
“专门为他出一个政策,他的脸好像没那么大。”
“倒不一定非要有明文规定,只要有上头的领导说句话,我想他也不敢这样闹下去吧?说到底,他不就是一个农民企业家吗,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唐子风冷笑道:“正因为他是个农民企业家,所以他的胆子才大得很。我跟他说,国家不可能允许他这样肆意破坏机床产业,他说只要他不犯法,国家就管不了他。”
“国家管不了他?哈,他真把自己当成啥人了?”邵伟元差点笑喷了。
他在国企当了十几年领导,平时在工人面前,或者在夏梁市的那些政府部门面前,他是可以耍耍霸道的,但要说和国家政策对着干,他可没这个胆量。现在听说高锦盛居然不在乎国家,邵伟元本能地就想到高锦盛肯定是要倒霉了,于是便忍不住想笑。
“邵总,我问你一句,如果锦盛集团有个好歹,夏一机这边,你们能不能稳得住?”唐子风压低了声音,对邵伟元问道。
邵伟元心中一凛,反问道:“怎么,唐总,国家真的要对锦盛集团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