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翠花倒完发馊的豆腐,提着空木桶返回。
简单收拾一番,上楼来到柳蕙香的闺房。
“翠花回来了,被子和饭菜都送给苏公子了么?”
柳蕙香正在泡脚。
她端坐于小木凳,撩着裙摆,两脚踏在热气蒸腾的木盆之中。
她那两截小腿的形状完美,堪比最伟大雕塑大师的艺术作品。
其肌肤白如堆雪,即便油灯昏暗,也难掩其晶莹质感,晃人眼球。
“苏公子收下了,并说‘多谢柳夫人’。”张翠花笑道。
柳蕙香抿嘴,面色一黯,缓缓道:“何谈一个‘谢’字,若不是我们搬来此处,想必苏公子也不会……”
“小姐。”
张翠花眸泛湿润,摇晃着柳蕙香肩头,大声说:“我始终都不相信小姐会克人,若果真如此,那我为何没事?”
“小姐,这都是无稽之谈。苏公子是明事理的人……”
哗!
柳蕙香的脚丫子动了动,木制脚盆中发出水声。
她保持沉默,不愿在此事上多做争辩。
“翠花,你今天说‘明月楼’退回了我们送去的豆腐?可曾查到是什么缘故?”柳蕙香淡定切换话题。
她们的豆腐摊,实在过于偏僻,就算豆腐做得再好,客源稀少也是枉然。
所以还有给各大酒楼送豆腐的业务,酒楼需求量大,是豆腐摊赚钱的大头。
柳蕙香平日极少出门,花销也几乎没有,除了吃食之外,最多买一点便宜的胭脂水粉,再扯几尺布做衣裳罢了。
这么多年下来,她着实积攒了好多财富,可是一个小富婆呢。
“查到了,是县衙户曹的陈参军指示手下人做的,明月楼掌柜迫于压力,不得不退回我们送去的豆腐。”
“户曹陈参军为何……”
“听说陈参军的侄子新开了一间豆腐坊。”
“原来如此。”柳蕙香秀眉稍稍一蹙,随即舒展开来。
“小姐,退回来的豆腐全都馊掉了,倒了好可惜。”张翠花心疼,那毕竟是她们主仆的心血。
“罢了,这些年赚的钱也不少,以后就少做一点豆腐吧。存那么多钱作甚,难道做嫁妆么?”柳蕙香自嘲,并不想争。
“可是小姐,我心里憋闷啊。”
张翠花面色忽然狠辣起来,两拳紧握,“小姐,要不我拿着菜刀,去找户曹陈参军讲讲理?”
张翠花可不是弱女子,力气大得惊人,以前也曾练过。
想当初刚搬来这里时,有人垂涎柳蕙香的美色,张翠花便手握两把菜刀将那人从城南追到城北,又从城北追到城南……
得益于此,她们这小小的豆腐摊竟无人敢惹。
后来,柳蕙香“克夫、克媒婆、克与之亲近之人”的恶名传播开来,就更没有人来招惹她们了,生怕被克。
“不可莽撞,这不是什么大事,平平安安的就好,不要横生事端。”柳蕙香忙劝阻。
“是。”张翠花泄气。
哗啦啦!
柳蕙香的脚丫从木盆中抬起,水珠滚落,犹如白玉出水,搁在一张小木凳上。
她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光脚丫子,呆呆出神。
张翠花端走木盆,临出门前说:“小姐早些安歇吧。”
良久之后,柳蕙香才取过毛巾擦干水分,起身熄灯,躺上宽阔的绣塌。
每天晚上的入睡,对她来说都是个巨大的考验,也是折磨。
无尽的空虚笼罩着她。
似乎有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铁链,锁住了她的脖子,越勒越紧,越勒越紧……
无情的父母,坎坷的道路,无根无萍,漂泊无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