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水声响起,洛信原只穿了身湿透单衣,起身转去屏风外,提着木桶回来,拿木勺舀起一勺子浴药,仔细加在浴桶里。
“齐正衡的眼睛怎么回事。”梅望舒趴在木桶边,眸子半阖,轻声埋怨,“昨日傍晚你来时,我穿了身襦裙在院中迎你,苏怀忠当时便看明白了,齐正衡居然没看出来难不成要我当面明说。”
洛信原慢悠悠拿木勺加着水,“或许是你昨日肩头披了那件常穿的鹤氅,齐正衡见惯了,一眼没看出来,又知道是你,就不会多看第二眼衣裳,全副注意力去盯周围不寻常的动静去了。”
梅望舒好笑地道,“那我今日把鹤氅去了,换件大红披风,叫他多看我几眼”
洛信原手里添水的动作停了。
“还是穿着鹤氅吧。”他声线平淡,“齐正衡没留意到才好。他若盯着你多看几眼,我也不能确保自己会不会哪天夜里突然想起来,忍不住把他眼珠子挖了。”
“信原。”梅望舒啼笑皆非,“齐正衡是跟随你多少年的老部下了你别吓他。”
洛信原在浴桶旁边,继续用木勺缓缓加水,
“雪卿,你穿着男服时,我还能告诉自己,周围和你说话的那些人以为你是男子,不会对你起别样心思。但昨日见你换回女服,坐在枫林下,那么美,那么好,小桂圆随我进来,看你的眼睛都看直了。我当时见了他直勾勾的眼神,差点下令把他的眼珠子挖下来”
说到这里,顿了顿,“还好,话到嘴边时想起来,他是个太监。他那对眼珠子保住了。”
“”梅望舒抬手按了按眉心,和缓地劝诫,“想归想,不要真正做。”
氤氲的雾气里,她闭了眼,纤长白皙的脖颈向后靠在浴桶上,乌发蜿蜒落入水中,外表美得脆弱易折,内里却极坚韧,强烈的反差,令人挪不开目光。
洛信原添满了水,穿着湿漉漉的单衣重新跨进浴桶。
哗啦一声,才添满的水又溢出去不少。
他挽起水中浮沉的一缕黑亮长发,缱绻缠绕在指尖,目光热烈,“雪卿,我想”
梅望舒把那截发尾勾回来,雪白身子往下沉,纤长脖颈以下完全浸没在浅褐色的药浴汤里,似笑非笑,
“刚才谁好话说尽,恳求说纯粹泡澡来着”
洛信原闭了嘴,默默往后退,后背靠在另一侧木板边缘,继续一勺一勺地舀热水。
哗啦啦的水声里,隔了好久才说道,“赶了两天一夜的路过来,路上只睡了三个时辰,心里想着,路上少花一刻钟,就能在东都和你多待一刻钟。”
说着说着,语气里渐渐露出低沉沮丧,“每个时辰都像是偷来的。明早又要走。”背过身去,趴在浴桶上低落地不说话了。
对着眼前的背影,梅望舒只觉得头疼。
她叹息,“平日从不见你这样说话,几位先生也只教导过帝王话术。这套到底是跟谁学的,黏黏糊糊的,果然像个”想想这样说君王毕竟不好,狗皮膏药四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汤浴下的小腿轻轻伸过去,碰触到对面的膝盖,脚趾勾了勾。
哗啦水声剧烈响起,她还来不及反应,下一刻,对面的人猛地一个翻身扑了过来,才加进来的小半桶热水又泼洒出去地面。
剧烈晃动的水波里,洛信原牢牢地圈着她,神色冷静而兴奋,“可以”
梅望舒把视线转去旁边,默许了。
对面的人却不罢休,把她拦腰抱起来,整个抱坐在怀里,“这样也可以”
梅望舒抬手重重地拍了他一下。
乌黑长发在水中迤逦浮沉,风狂雨急,骤雨许久才停歇。
地上水漫成河。
“明早什么时候走。”当天晚上入睡前,梅望舒慵懒地抱着厚被,忍着困意问,“我送你。”
“明早四更起身。”洛信原亲了亲她的唇角,起身去换寝衣,愉悦地道,“我们一起走。”
梅望舒一怔,原本已经合拢的眼帘睁开,“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