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来了。
房间仍是明亮的,氤氲熏香、昏沉的床头灯每一处光都波澜不惊,但白岐玉就是感觉得到,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针扎似的压迫感几近要把人逼疯。
被子下的手狠狠攥紧,用疼痛感抑制颤抖。白岐玉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听上去沉着冷静。
“我们这样没意思,真的。我也就算了,还要加上我周围的人”
他轻轻摇头“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风声掠动,线香星点般的火顽强的明灭。
“我也不明白。”祂很缓慢地说,“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
随着开口,祂终于现形了。
祂像人影,但也没那么像,是模糊的,不可名状的,难以以人类想象力和感知力揣度的真实。
从各个物件的影里,从房间的顶与地里
祂像一面巨型的玻璃罩,或者膨胀的无数梦魇中见过的黑影,静静地垂下身子,看着被包裹在涡旋中心的白岐玉。
白岐玉垂着头,努力不去与祂对视。
但即便如此,发自本能的生物链底端遇见顶端捕食者的恐惧是无法掩饰的。
他瘦削单薄的身子如寒风掠动的落叶,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不装了”他压抑牙齿的打战,“这就放弃了”
许是没料到白岐玉说这个,祂短暂的顿了顿。
“我一直在寻找你喜欢的模样,”祂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没能找到。”
还谁的模样白岐玉在心中嘲讽的笑了,如果真说了谁的名字,不亚于谋杀。
“我没有喜欢的人。”他不动声色地说,“但我喜欢的是人人型就够了。”
许是他乖巧的模样起了作用,或者上次成功交\\配的精力让祂愉悦,认定了白岐玉已经臣服,祂竟听从了白岐玉的话。
不可名状的黑暗扭曲、缩小,最终成为了一个“人”的影。
高大的人影站在床头。
像任何一位探病的人一般,安静的垂着头看他。
“如你所愿。”
如果不知道暴虐而不容置喙的本性,现在的祂看上去甚至有些温顺、有些爱他的意味。
这让白岐玉不可避免的想起张一贺。
想起那天晚上,他们在凌晨三点的厨房里聊天。
吧台上垂下铃兰状的玻璃酒杯,倒影绰约暧昧。
他问他要不要喝水,说“人不喝水就会脱水”。他还嘲笑他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看到他没穿拖鞋,张一贺又温柔的摸着他的脚,给他套上厚厚的毛巾袜,说“天寒了”。
都是假的
白岐玉狠狠闭了闭眼,忍住了泪意。
用谎言筑基的好感,自始至终都是空中楼阁,一分一秒都不能相信。
他很想问“为什么是我”,又想问“伪装张一贺的时候你到底有几分真实”,可他都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