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帝陛下这一树花,说多不多,但要每朵都刷一遍,也是个力气活。宣芝捏着毛笔专心地授粉,不再多话。
申屠桃一直在旁边看着。他的本体何其庞大,眼前这株分枝与整株桃木比起来,就像是他的一根头发丝,拨动一根头发丝自然是没什么感觉。
但被宣芝这么连番追问,申屠桃便也产生了一些好奇,他应该有什么感觉若是与结果有关,当然不能如此稀里糊涂含糊而过。
于是,鬼帝陛下很认真地,将自己的全部感官都聚焦到了这一枝小小的桃木分叉上。
宣芝刷完一枝,往里挪去一步,探往更高处的一串花枝,她垫起脚尖抬手轻轻捏住枝干维持平衡,手心柔软的触感和熨烫的体温,便透过鲜活的树皮,传递到申屠桃身上。
申屠桃微微皱了眉,转眸看向她。
宣芝小心地把高处的花枝往下拽来一点,又湿又热的呼吸就拂在靠近她脸庞那丛桃花上。
申屠桃有种前所未有的,很微妙的感觉,就像她口中那些热气透过桃花,尽数传递到了他身上一般,将他冷冰冰的身躯都染得发热。
宣芝高抬着手臂去刷上面的花朵,因为不太好动作,所以力道时轻时重。
粗糙的毛笔尖刷过花蕊,申屠桃整个人猛地晃了一下,突然伸出手一把钳住她的手腕,硬生生将她手中毛笔从桃花上拽开,那黑色的狼毫笔尖沾了许多花粉,泛着微黄。
宣芝被吓了一跳,手腕被他五指捏得生疼,哎哎叫道“疼疼疼你放开我”
申屠桃嘴角紧抿,与她大眼瞪小眼片刻,慢慢松开了力道。
宣芝揉揉自己手腕,莫名其妙道“怎么了难不成你又有感觉了”
申屠桃不答反问“孤有没有感觉,跟结果子有什么关系”
“应该没什么关系吧。”宣芝思忖道,植物和人到底不一样,确实不能用人的思维去看待它,不然她以后恐怕都不敢直视所有花花草草了。
申屠桃立即将自己的感官抽离出来,背身往房檐下走去,“继续。”
宣芝不服气朝他背影挥了挥拳头。
为了能让陛下受孕成功,她每天都会去回影殿一趟查看桃花情况,隔一天帮陛下进行一次人工授粉。
桃树所在的天井四周叠加了一重又一重的阵法,将桃花树保护得严严实实,除了宣芝每日进出,连申屠桃自己都很少踏入那结界之内。
如此过了好些天后,宣芝才弄明白,申屠桃如此严防死守,大约是在抵抗某种加诸在他身上的天规一类的东西,他生来为死木,根系和树冠支撑着整个北冥,永远镇守于此,应该是不能随心所欲,想活就活的。
宣芝给予他的生气,是这世界之外的东西。
鉴于她要经常去给鬼帝陛下授粉,所以在桃花花期结束之前,她是没办法离开北冥的。宣芝在冥宫里呆着也没意思,便叫蝉奴引路,时常跑去无归城里转悠。
无归城中都是新生的阴鬼,来自五湖四海,也不乏大玄国中人。人间味酒楼在这无归城中地段绝佳,相当于处在市中心位置,每日的鬼流量惊人。
宣芝自从跟鬼帝陛下来过一趟后,就升级成了人间味酒楼的高级客户,她坐在申屠桃的专属位置上,吃着人间味酒楼为她定制的饭菜,望向大堂临窗而坐的一名白衣男鬼。
那白衣男鬼是修行之人,右半边眼上覆盖着一张雕琢很精细的银制面具,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眉清目秀,长相极为年轻俊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