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贝勒没想让变革来得足够快,只想让变革来得足够的柔和。
如此他便需要等待,包括他心心念念的卫生防疫局和防疫科科举。顺序是这样的,首先要让新开的理科科举证明可行,让数算这个有过科举历史的科目打头阵,让水利这个朝廷之急压大义,在“只有四书五经高贵,其他学问都卑贱”的认知上破开一个大口子,等到大家认识到旁的学问也能做官,且做官也还不错的时候,就可以把卫生防疫局推上历史舞台了。一个全新的,专门监察各地鸦。片情报、疫病情况的部门,至少需要两、三百数目的基层官员。这些有专业知识的官员从哪里来就需要一项专门的科举来选拔了。
一切的逻辑都是如此自然。八贝勒自然是跟皇帝爹讲述了他的畅想,而皇帝爹觉得这个畅想大约需要十年的时间来实现。前六年是让水利、数算科举出身的官员成长起来的时间,后面四年才是通过两次会试将第一届的卫生局班子给搭起来。
眼下卫生局还不能办,能办的只有名医大会。这已经是第五届名医大会了,名帖早在铅活字印刷术出来的时候就印刷好了。换了新技术之后,名帖做得更加精致好看,甚至比进京赶考的士子的路引还要漂亮。
时间定在五月十五,正是可以挪到畅春园里赏风景的时候,也难得获得了康熙爷的批准,而预定与会人员已经多达百人。这回八贝勒没有准备让众多名医瞠目结舌的新技术,他准备就防疫朝廷化、防疫常驻化的提案,听听众多民间大夫的想法。顺便统计一下医学圈子里有功名的人数。
就像皇帝老爹在开数算、水利二科之前,已经保证了有一百多参加考试的候选人了,八贝勒也准备未雨绸缪,不然到时候没人来应考、或者他以为能应考的人没有举人功名,达不到应考标准,事情可就尴尬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八贝勒计划得好好的名医大会,却被一个天降的大雷给炸没了。
康熙四十年四月,就在京城附近的河北景州爆发瘟疫,据说病情酷烈,死亡率极高。驻守直隶的八旗营都出动了,以军事力量封锁了景州往北的所有道路,以确保京师的安全。
而被堵住了北上逃生之路的景州百姓,只能选择南下。虽然军队在十天后完成了对景州的封锁,然而疫情已经外溢,到了二月底,承接了几乎所有瘟疫流民的山东开始爆发疫情,东昌、曲阜、钜野相继求援。而作为山东首府的济南已经封锁了城池,派出重兵抵挡流民向东蔓延。流民与官军在山东境内僵持,大规模流血事件眼见就要发生。
“形式急转直下若此,必须加派兵力封锁疫区。”朝中官吏纷纷表示。在漫长的封建时代的经验里,一旦爆发瘟疫,只能通过牺牲少数人,来达到保护大多数的目的。不光是高高挂起的满大人如此想,就连汉大人们也是如此想的。
“臣自请前往疫区救灾。”就在这万马齐喑之时,八贝勒出列道。
“八弟三思。”虽然与八贝勒关系最好的九贝子不在,但旁的兄弟们也纷纷出声劝阻,“你虽然一片医者仁心,但事情发展到眼下,已经不是疫病的事儿了,是暴民纵使你再怎么华佗再世,也挡不住那些暴民的千军万马啊。”
“所以只有我去,我带着兵马赈济去,才能将动荡平息下来。”八贝勒说,“还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吗”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这天刚好是请安日,八贝勒上朝的时候,云雯正同其他妯娌一起,往太后宫中请安。不过最近天气越发炎热,太后娘娘不愿意宫里这么多人散发热量,于是早早将她们放了出来,让各自跟去母妃宫里回话。良妃自顾自地走了,云雯本想跟上去的,不料却被惠妃给喊住了,于是去了延禧宫。
延禧宫里的两颗桃树已经挂了果,小小的青桃藏在绿油油的枝叶间。宫女送上来的茶水,也添加了一片薄荷叶。
屏退了左右后,惠妃就抓着云雯的手,小声地问道“按理说你上头还有亲生的婆婆,不该由我来问的。然而,良妹妹一向是随性儿的,只好我多嘴几句当个讨人嫌的长辈了。你们小夫妻快三年了还没动静,可是有哪里不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