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里还剩下一支孤零零的红签,血红血红的颜色,即便在这么昏暗的室内都鲜艳到刺眼。红签总是不一样的。
雷雨还在下,闪电一次一次地闪,照出殿中众人惨白的脸色。
包衣们从端茶倒水扫地洗衣的奴才开始,一路踩着血挣扎往上,无论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一只白玉般的纤手伸过来,拿起了红签。是良贵人。
她倾国倾城的容颜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无比平静地将签纸拆开,看完了上面的内容。然后,她缓缓地将签纸撕成碎片,放进嘴里。几乎没怎么咀嚼,就咽了下去。
同是康熙十四年入宫的几个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遥远的回忆,不由自主将身体往远离良贵人的方向偏了偏。
唯有德妃收起空木盒,笑得露出上下两排牙,笑着笑着就哭了。她在地上磕了个头“良妹妹放心,我虽不是好人,但还没恩将仇报过。”
良贵人摇摇头,福了福身,就转头走进瓢泼的大雨里。窈窕的背影撑着油纸伞,像一幅被水晕开的女鬼像。
绘有兰花的伞面仿佛一艘在水中漂流的小舟,从永和宫的侧门漂出来,又悄无声息地流进延禧宫的侧门。
良贵人一回到自己的配殿,晚灯就急匆匆迎了上来。“小主可算回来了,镯子找到了”
良贵人“嗯。”
晚灯一边给主子换掉湿衣服一边唠叨“这种事该奴才做的。小主如今是贵人了,怎么能跟常在时候一样独自冒雨跑出去万一滑倒跌跤什么的,可怎么好”
“八阿哥呢”良贵人打断她。
“八阿哥还午睡着呢。”说到八阿哥晚灯脸上就有了笑,“这么大的雷都没吵醒。”
良贵人穿上干燥的衣服,又捂热冰凉的手,才坐到床边。八阿哥像是感受到了动静,皱皱小眉头,翻了个身,露出脑后一截新留的小辫子。
这孩子是真有些吓到了。向来稳重知分寸的人,连着好几天赖在生母屋里午睡。还有六阿哥出殡那天回来,他竟然问出“我会不会也像六哥那样被害死”的话来。
良贵人替儿子掖好翻乱的被角。小孩子的睡脸倒映在美人波澜不惊的瞳孔里,像是照进深渊的星光。
“你不会像六阿哥一样被害死的。”良贵人无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