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江苏长洲县和吴县同属于苏州下辖,长洲县张家和吴县叶家世代行医,自然是一个圈子里的。不过相比年纪轻轻就顶门立户的叶桂,张家的几个兄弟还依旧生活在父祖的余荫之下。偏偏,张老先生也已经故去好几年了。如今的张家虽然吃穿不愁,但要想重现当年的盛况,也确实是力有不逮。
张老太太为此偷偷抹了好几回眼泪,也没少鞭策几个儿子。然而学医是一件需要天赋的事情,张以柔的大哥二哥已经很努力了,也不过就是当得起一句良医罢了。
而隔壁县的叶桂张以柔的小眼神可怜巴巴地去瞅那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眼神里又是畏惧又是羡慕。哪怕叶桂嘴角沾着的油渍,也闪烁着天才的光辉。
若是能跟叶天士交朋友,回去见了老太太也能有个说道吧。张以柔暗搓搓地想。
于是乎,叶桂离开客栈的时候,一行两人就变成了一行三人。不得不说,张胖胖嘴上功夫不行,当小尾巴还是跟得挺牢的。
从西直门大街去往护国寺边上的三怀堂,走路约莫需要半个小时。大夫们平日里出诊,也走过这个距离。然而今夏北京的天气实在太热了,客栈的掌柜坚持叫了一辆带顶棚的马车。
“几位国手可怜可怜老夫。”那掌柜的说,“旁的客栈送国手们去三怀堂,必定是叫车的,可不能让咱们平安客栈被比下去。遭同行嘲笑还在其次,上头怪罪下来可就不得了了。”
他话都这么说了,三个年轻大夫只能承了他的好意。车确实也是好车,三面挂了竹帘,挡太阳的同时还透气。
马车脚程快,到三怀堂的时候还只有辰时二刻。虽则医堂门口的指示牌指引者名医大会的参与者往隔壁的那座宅子去,但叶桂是个不安分的,愣是想往门店里头跑,章弈和张以柔两个人都拦不住。
“时辰还早,我们随便逛逛,随便逛逛。”叶青年死皮赖脸地说,抱着三怀堂门口的柱子不撒手。
章弈差点被他气死“这是在京城,你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这要不是日头已经升起来了,行人逐渐变少,只怕“苏州名医是怪人”的传闻就要满京知晓了。章大夫第一百零八次反思自己怎么会交上这么个“害群之马”做朋友,同时第一百零八次妥协,跟着叶桂进了三怀堂。
三怀堂比起几年前康熙刚赏赐下来的时候,又扩大了两倍不止。一楼卖药,二楼看诊。
一楼西侧临街设有两个抓药窗口,就是老百姓凭着药方抓药的地方,即便是日头高悬的时候,也各排着两三个平民打扮的人。除此以外,一楼更多的空间,则属于陈列着种种药材的大储物柜,以供京中同行进货之用。零售批发一把抓,生意做大的同时也是京城监察药价的一只眼睛,控制物价的一只手。
“好大的排场。”叶桂一看到干净宽敞的店面就忍不住感叹,接着目光就不受控制地往药材陈列区飘过去,然后再也拔不出来了。
“呀,犀角、虎骨我看看雪莲、人参,嗯喝,好大的毒蛇。”他高兴得直打转,直到标签上的价格让叶大夫回到现实。
“啧,这么贵重的药材敢摆在台面上,不愧是皇家的产业,没有盗匪敢造次。”章弈说。当然了,三个人都看见了看守药材的伙计,一个个底盘牢固目光如炬,就算不是大内高手,也该是退伍老兵。
三人在药材区停留,自然马上就有伶牙俐齿的店员跑过来了。
“三位爷,看上了什么”那人说话清脆,少年一般,“听三位爷是南方口音,咱们家批发只供北京城和北京周边,需要官引嘞。但只要每样在二十斤以下,就算零售。”他笑得露出八颗牙,很是讨喜,简直能让人遗忘他是个太监了。
章、张二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叶桂已经兴致勃勃地顺着棍子爬上了天“我等是来参加名医大会的,能打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