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队伍中原本穿着统一制服的侍卫都在进入广东地界之前换成了短打,长长的辫子或盘在头顶,或盘在脖子上,失了之前的整齐,看着真有几分商队镖师的模样。这样的打扮一是为了应对炎热的天气,入夏后的广东真不是个能穿着一层布一层绸赶路的地界。而二来嘛,也有变装的考虑在里面。
“十爷,这里毕竟是鸦片商人的大本营。就目前所得情报,亢氏在广州城中开了三家鸦片馆,不少富商巨贾牵连其中,这些人的姻亲关系盘根错节。若想不错放一个,少不得要暗查清楚才行。”于成龙解释说。
小十哼道理上能明白,感情上不明白。
小八爷给弟弟塞了个黄桃。“吃个黄桃清清口,今儿别再吃荔枝了,再吃就上火了。”
十阿哥扮了个鬼脸“日啖荔枝三百颗,不妨长作岭南人。”说完,接过黄桃啃了起来。夏天的广东热归热,但有口福也是真的。
对于弟弟的活泼淘气,小八爷苦笑着摇摇头,转而将视线转向于成龙“于大人老成之言。我也是这么想的,不光是不要放走小人,也不想牵连无辜。广州城不比我们查封的其他地方,除了个把烟馆外再无他人涉案,此处通商海港,鸦片流入之地,药铺、郎中、小商贩,乃至饭馆都当它是个海外稀罕物来卖。若真像别处那般诛杀起来,只怕要血流成河,对于广州的安定也没有好处。我想,那些因为无知、或者受人蒙骗而买卖鸦片之人,给他们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
管家打扮的于成龙闻言叹息“八爷真是仁慈的主子,那您的意思呢”
小八爷招招手,于成龙走过去,两人嘴巴贴着耳朵说了好一阵悄悄话。
广州城里来了一支北边的商队,那商队里的保镖身手了得,那商队的管事出手阔绰,听说要替京里的贵人寻摸稀罕礼物。这样一支就算乔装后也很显眼的队伍,在商贸兴盛的广州,反而一点都不显眼。就连摆早茶摊的老大爷听说了,也就咕哝一句“京里又来人寻摸礼物了啊。”
“嗐,这有啥一年四季,不都是这样什么皇帝的生辰,太后的千秋不都喜欢来咱们广州找洋货吗”一个吃早茶的客人说,看他的穿着打扮,以及手上的翠玉扳指,至少是个家境宽裕的小商人。
“这次背后的人也许不一般呢,我看他们十三行都跑了三、四家了。”另一个文人打扮的中年人啃了个虾饺,道,“行事挺高调的,又挑剔,兴许是什么二品大员的门人呢。”
这家早茶铺子干净卫生、用料扎实,在附近的老街坊中颇有口碑,回头客多了,彼此眼熟,说起时事也喜欢相互交流两句。然而也仅此于此了。灶上的水蒸气混合着面点和腊味的香气,在食客们快速变换的话题中晕开。日头逐渐升高,炙热的金色逐渐逼近屋檐阴影里的灶台。街上人声鼎沸。
这就是繁华的广州港,康熙朝仅有的四个通商口岸之一。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支“平平无奇”的北方贵人派来的商队,马上会给广州城砸下一个惊天霹雳。
五月二十一,两广总督亲自带人封了广州城。还没等要出城做生意的人们着急,总督府前钟鼓齐鸣,队形拉开,举着官府令牌的小吏满街跑动,道是京里来了钦差大臣,让城中有官职、功名在身的人,以及家财在五千两以上的富商去迎接。
“什么钦差大臣是来采购洋货的吗”
“你傻啊采购洋货这么多年,这么多人采购洋货,也不乏宫里的啊,什么时候动用过钦差大臣”
“啊,那是要出什么大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