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房县大疫,广宗大疫。
广宗就在河北,消息是跟着病人一同来的北京城。一家子五口人,有老人有孩子,也是小富之家,并两个仆役,一路从疫区逃出来。然而就在北京城外,七个人里倒了六个。唯有的那个幸存者是男家主,跪在城门口哭着喊救命。而这个时候,第一届名医大会的参会者正坐着官方的马车从城门里出来往运河的码头去。
对于疫情最热情的就是南方来的几个年轻大夫,当下也不走了,去帐篷里看病人。
众所周知,南方饱受瘴戾困扰,是从有文明跨过长江就开始的。千百年来,南方百姓不光从基因层面提高了对各种传染病的抵抗能力,医术方面也有所进展。最早的人痘接种法就是来自南方。
而这次疫情,最早也是三月份从湖北开始泛滥的,随着异常的高温天气一路蔓延到北方。
“夏季滥觞,定是东汉张仲景所言的不可汗类伤寒。”精读伤寒的侣山堂弟子头一个跳出来说,同时推荐了张仲景的葛根黄芩黄连汤,用来发汗清热。
还没跟侣山堂弟子吵架吵够的章弈直接毒舌开嘲“只学了一本伤寒论就别出来卖弄了。”
章弈能忍受叶桂的作天作地,因为都是小节;但论到医术,他是寸步不让的,尤其是对于因循守旧的侣山堂看不上。侣山堂的堂主还算是个有操守的医者,虽然古板些但也不害人。但下面这些小弟子真是学堂大了什么货色都有。
侣山堂如今是江南第一大医堂,弟子众多甚至超过官学,也养了某些人的脾气,于是那名唐姓的侣山堂弟子当即跳脚“你怕不是连伤寒论都没好好读通吧,不然怎么会连这么明显的伤寒都看不出来”
章弈“那对不住了,这还真不是伤寒。”
“那你说,大规模传染,不是伤寒是什么”
章弈朝天翻了个白眼“空手套白狼是吧我就跟你说一条,你别看病人现在只高烧不发汗,等再过两个时辰,他就发汗了。”
侣山堂的弟子只觉得章弈在胡吹捣乱,坚持着要先喂了葛根黄芩黄连汤,否则就是耽误病人病情,与草菅人命无异。
章大夫立马反唇相讥“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乱喂药才是草菅人命。”
场面乱作一团,几个文质彬彬的大夫差点在病人的榻前上演全武行。
叶桂“你们不要吵了了。病人昨夜不是还喊冷吗这忽冷忽热,典型的疟疾啊,民间俗称打摆子的。”
打摆子,侣山堂弟子也是知道的,一下子反应过来,脸都涨红了。他们推崇的张仲景的金匮要略里也有记载呢。
章弈“啧”一声“你何必告诉他们,学艺不精的,趁早回侣山堂再读几年吧。”嘲讽当事人还不够,章子棋还要带上当事人的师长“高士宗不知道怎么想的,派了两个草包来丢人现眼,是侣山堂没人了吗”
果真传染病才是检验医术最直接的办法。丢了面子的两个杭州人这下也没脸继续在京城待下去了,当天就雇了出城的马车。
而张以柔那个胖胖,深知自个儿是个学渣,将家传的医术心得献给小八爷后就撤退了,临走前唯一惦记的事情是跟叶桂约定在苏州聚会。
于是留在京里研究疟疾病人的,就只剩下了叶桂和章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