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是纳喇贵人生的闺女,生母地位放那里,宠爱也就那样儿。她平日里也不是个跟姐妹们掐尖要强的性子,看着又几分弱气,但反过来说,六公主若真要计较,别说跟康熙最宠爱的荣宪公主比了,就没出嫁年纪相仿的姐妹中,前头有跟着太后吃香喝辣的五公主,后头有被德妃宠成假小子的七公主,美貌惊动沙皇求婚的八公主,她真计较起来恐怕要被打击到失去梦想。
六公主索性躺平了,没什么大志向,规矩上不出错就行。此时见变故面前漂亮的八妹妹还镇定自若的样子,心里只有羡慕,跟着压下那点不安和好奇,目光聚焦在八贝勒身上。
时间已经入秋了,又是敏妃新丧不久,八贝勒穿了一件有些厚重的紫黑色素袍,腰上的黄带子都是黑底黄线的式样,没有戴香囊,只压了一块白色的玉佩,整个人看上去都越发肃穆挺拔,像一座可靠的山。
只见他保持着原本的速度,缓缓在小姑娘的胸口下了最后一根金针,然后他修长的指节捻着针尾慢慢地晃动,直到小姑娘的眉心都微微蹙了起来也还是不停,甚至还将她瘦小的身体扶着坐起。
又约莫过了分钟,八爷才利落地抽针,伴随着胸口的金针离体,十公主猛烈咳嗽起来,竟磕出一口黑乎乎的血痰,落在瓷盆里像一块泛着红光的黑果冻。
“多谢八哥。”小萝莉张开双眼,奶声奶气地说,“我觉得舒服多了。”
八贝勒轻柔地将她以仰躺的姿势放回床上,嗖嗖嗖地将各个穴位上的金针都收走,满满一把金针落在装满酒精棉花的陶罐里,高矮粗细不一,看得人心惊胆战,又莫名信服。“让公主好生歇息,”八贝勒跟十公主的奶嬷嬷说,“敏母妃已经出殡,但公主日子还长。若是受了欺负,姐姐们帮不了,还有哥哥们。”
这话听上去像是在说内务府饮食用度上的克扣,但又何尝不是在敲打奶妈呢
十公主的奶嬷嬷神色一凛,低头称是。
八爷看她依旧是对自己有些提防的样子,心里轻叹一声,到底是隔了一层的异母妹妹,管教起来没有昆昆那里方便。但叹息归叹息,有些话他总要说到的。“你们院子里的小太监挺机灵的样子,这机灵也要用在对的地方。像是眼下公主郁结于心损了元气,能吃好睡好才是第一要紧的,你说是不是”
奶妈脸涨得通红,那传信的小太监更是扑通一声跪下了,头也不敢抬。
八贝勒给听了这番话又开始紧张的十公主小萝莉塞了一颗安神丸子,待她进了被窝眼皮开始打架,才走出房门。昆昆跟着出去了,她直觉有大事儿。不过六公主没有一起出来,反而留在了屋里看十公主,八贝勒八公主亲兄妹说话,她又不是不识趣儿非得去凑热闹。六公主一向是有自知之明的,但是,唉,她怎么就没有一个亲哥哥呢哪怕不像八哥这么可靠,十哥那样混世魔王型的哥哥也是好的呀,有了兄弟,至少就不像没有根基的浮萍了。就手足这条上说,哪怕是躺在床上这个小的,也比她幸运呢。
话说另一头八爷出了房门,走到小院子里,问神情忐忑的小太监道“出什么事儿了”
小太监咬着唇不说话,他是十公主名下的小太监,将十公主和十三阿哥的消息告诉隔了一层关系的八贝勒,会不会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