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幅模样,沃檀神思浮离。
要是当初不听他那些借口,直接把人推倒莽着来,等到了关键时刻,会不会逼得他动手自卫
真要那样,她还能早些识破这人伪装。要怪就怪她当初太大度也太粗心,而且他总是推脱,也不知是在扮贞洁烈男,还是纯粹看她吃瘪觉得好玩。
心念飘得有些远,再拉回神思时,恰恰撞上景昭投来视线。
清煦目光,一身谦和,温怜近人。
“见过九王爷。”沃檀跟着一起行礼。
“免礼。”景昭将人唤起,好声好气地问“打算出去”
通常上位者问题没有具体指向时,一般由几人中胆子最大回答。然而涂玉玉胆子堪比街鼠,那大嘴严八竟也一声不敢吭,生生把答话这活儿推到了沃檀身上。
沃檀恭敬地低着头,目光盯着他腰间丝绦“回王爷话,听说今日这县里有节庆,小们正打算去街市转一转。”
那县太爷顺势巴结道“是有个节庆来着,是这青阳县城当地习俗,王爷可要去瞧瞧下官让人备骄清街。”
景昭看了看沃檀,果然见她肩膀耷拉了下,连头顶发丝都显露出一股子不乐意来。
暗笑着摇了摇头,景昭道“不用忙,本王身子骨弱,禁不住什么喧腾。若去了,反倒扫了百姓们兴致,还是不凑这份热闹了。”
这话准确无误地飘进耳朵里,沃檀这才松了口气。然也仅仅是松口气功夫,又听景昭出声“听说民间庙会常有素日难寻美食摊档,本王在船上过了这些时日,嘴里也有些淡,想尝个鲜。若是方便,可否替本王捎些吃食回来”
墨画一般眉目干净无害,也山海流澜般清隽,却哪里像犯了馋涎模样可转念一忖,又觉得他天天喝药,嘴里不淡出个鸟来才怪。
不过片刻迟疑,压金刺锦一只荷袋递了过来,鼓鼓囊囊,不用打开也知道里头肯定不少银子。
沃檀将脑袋微微一倾,视线像黏在那荷袋上似,挪移不开。
眼珠横来竖去地纠结了好一会儿后,铜臭气压倒骨气,最终还是那句至理名言占了上风有钱不赚王八蛋
接过荷袋跟差使后,几人出了驿馆。
打从离开驿馆不远,涂玉玉就偷摸看了沃檀几回,欲言又止,不敢吱声。
来来去去沃檀烦了“长针眼了你老看我做什么有话说话”
霜刃般眼刀横来,把涂玉玉那丁点胆子和好奇劈得不敢冒尖“嘿嘿,没有没有,没有话说。”
没走多远,就看见了人马烦嚣闹市。
这青阳县虽小,闹市人却满满当当,随处可见卖东西摊档,以及各色奇异表演。
在吃了几串红糖玉丸后,三人闲闲荡荡,跟着悠扬戏曲声往戏台子方向走。
中途遇着卖荔枝饮,涂玉玉哼哼着要喝,沃檀也被他塞了一碗。
沃檀虽听不得荔枝两个字,可也舍不得浪费吃食,她正打算仰头一口气给干了,视线中却陡然见到几名打扮怪异人。
不是那些戴着大脑袋娃娃怪,这几人有男有女。男子头缠青色布帕,耳朵上戴着银圈圈,女子发上则插着银梳,且每一片裙褶上头,都綉着五彩纹。
这般装束着实惹眼,可街市上人却个个司空见惯似,独独沃檀和严八土老冒似,猛盯着人瞧。
严八抻着脖子“这都什么人啊难道是邻国”
“是苗人。”涂玉玉咽下荔枝饮,随口答了句。
“啊”严八虎躯一振“那咱们离远些,听说苗人个个擅蛊,动不动就放虫子害人,咱们可招惹不得。”
见他如遇蛇蝎,涂玉玉有些语滞“哪里听来胡诌,苗人才不不是个个懂蛊。再说了,一只蛊虫喂起来费劲得很,你以为苍蝇呢到处都能见怎么舍得随便就用”
严八抓了抓耳朵“玉玉兄弟,你真博识。”
说是这么说,但严八还是抵不过心头畏惧,下意识要跟那几个苗人拉开距离,催着快些走。
沃檀看看那帮苗人,又看看涂玉玉,眼里疑问昭然若揭。
趁严八不注意,涂玉玉压低声音跟沃檀耳语“他们应该是湘地苗人,我祖籍黔地,不是一拔,自然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