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住内心的雪,喉咙发紧,声音带着明显的钝意“你那时肯定吓坏了吧听到那样的话。”
沃檀抿了抿嘴,没有吭声。
卢长宁心绪紊乱,来时明明许多话泉涌般冒在脑子里,但此刻一截截收紧,一息息词穷。
静夜死寂,偶有声响,或是打更人穿街走巷的梆子声,或是梆子声引得巷落间的狗在叫唤。
少年的心犹如被一只大手紧紧攫住,松开后,有寸寸掌印。
他望着几步之外埋着头的姑娘,心中有什么在纵贯着,是比负疚还要清晰的感触。
由来有些东西的生根发芽没有道理,而非要追溯自何时起又自何处生,于此时此刻的他来说,也没了意义。
霜降般的月光之下,少年目色发暗,笑意有些惨然“我能问一句么你到底和他真的早有婚约,还是那时被门主的话吓坏了,才故意那样说”
打更人走远了,烦耳的噪声也终于消低了些,几里外的酒楼檐顶上,说话声也能听得见了。
胡飘飘靠坐着,一条腿搭在屋脊上“沃檀姑娘可真是好魅力,被个九王爷心心念念不够,咱们少主还痴恋着。”
略顿,她翘了翘唇“不过让我选,我宁愿听门主的话,选少主,将来能掌整个六幺门。不过小姑娘嘛,都喜欢年长于自己的,等她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馋小郎君的好处了。”
胡飘飘嗓音曲里八拐,唱戏似的,且说的话无人回应,便更像在唱独台戏。
她推起眼皮,看了看旁边站姿如弓的青年,故意又道“但话说回来,就算她不选少主,有南堂主在,门主也不见得真会硬押着她嫁给少主。”
对胡飘飘的存心找话,沃南充耳不闻,他正想着自己那个令人头疼的妹子,又想着卢长宁那一腔心意。
可沃南越是不理,胡飘飘却越是喋喋不休“南堂主,您说沃檀姑娘知不知道少主的心意我怎么瞧着,她好似有些发懵”
沃南朝那院落里头眺了一眼,心里摇头不迭。
倘若知道,多少也该有些提防,不至于吓到要跟那九王爷又扯上关系。
若他所料无差,他那妹子八成还觉得这小少主是痛失至亲,心里拿她当娘看,才错生了心思
那份傻气的迟钝,怕是比秀才遇着兵还要让人哭笑不得。
神思回转,沃南收回视线,却发现自己正被脉脉地注视着,而他腰间大带的一端,则正被胡飘飘绞在指头。
见他落眼看过去,她不但不撒手,还故意勾了勾手指。
沃南身子侧开,当即抽剑抵在她身前“是不是以为救过我一命,我就不会动你”
“南堂主这话说得奴家可太害怕了,但您身手高强,若想动奴家,奴家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于这不留情面的话下,胡飘飘昂着头颈,丰润白皙的手指顺着那剑身往上游着“若被擒,奴家愿受南堂主的刑,还要最重的那种,更想死在南堂主身上或月夸下。”
长剑泛着寒光,沃南眯了眯眼,正待动作时,听到沃檀的动静。
沃檀撇下神思恍惚的卢长宁,直接飞身跃去那酒楼顶上“阿兄。”
剑已收回,沃南绷着脸吩咐胡飘飘,让她下去护着卢长宁。
胡飘飘倒没再撩惹这位不解风情的堂主,只于下去前,掸着袖子说了声“我在东宫听到些壁角,陈府的麻烦好像越发大了,要是没能兜住火,备不住咱们六幺门也要受些牵连。”
待她走后,兄妹两个互相看了会儿,沃檀问“陈府什么麻烦,阿兄知道么”
“我只知道你如今真是大姑娘了,连婚事也不与我商议,便要嫁人为妻。”沃南如此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