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的是施玉浓。她美丽的脸上,透着憔悴,以及掩饰不住的痛苦。
眼睛是红肿的,不知道哭了多久。嘴唇是干燥的,应该是哭得太多,有些脱水。
“音音。”进了门,施玉浓嘴唇颤抖着,叫她的名字。
韶音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怎么不喝水嘴唇都干了。”
施玉浓接过,水温正好,舒服的温度透过水杯传来,温暖了她微冷的手心。
这让她心里更难过了“音音,对不起。”
她声音颤抖,带着破碎的音调“妈妈,没注意到你受了伤,对不起。”
那天,事故发生后,她和老公先检查了阮菁菁有没有受伤,然后徐青明跑过来,他们又问徐青明有没有受伤。四个人,站在一起,说了会儿话,谁都没有想起来,站在另一辆车边的于佩音。
后来,施玉浓看见了她,见她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就以为她也没事,叫了车子来接,去医院处理擦伤等。
谁知道,她受了这么重的伤
“嗯。”韶音垂下眼睛。
她没有说什么“没关系,不怪你”,也没有说“都过去了”,更没有责怪她不关心她。
但这让施玉浓更难过了,眼泪喷涌而出,将水杯放在一旁,紧紧抱住了女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怎么能忽视她就因为她听话吗因为这些年来,她在身边,一直懂事安静,不吵不闹吗
她怎么能因为孩子不闹,就不关心她
施玉浓整个人快要被愧疚淹没,她心里清楚,她到底为什么忽视这个孩子,因此更加愧疚,哭得毫无形象,声音里满是伤痛。
韶音木木站着,由着她抱着大哭。
“其实也没有那么对不起。”过了好一会儿,她站得脚都有些麻了,肩膀一侧也被施玉浓哭得湿透,而施玉浓还没有停止嚎啕的势头,她才开口道。
捉着施玉浓的两只手臂,从自己脖子上解下来,扶着哭得浑身发软的女人在床边坐下。
自己抽了纸巾,递过去“擦擦。”
她没有哭,施玉浓仰头看着她,透过模糊的视野,分辨不清她是真的无动于衷,还是擅于忍耐,克制住了内心的情绪。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喉咙堵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口。唯一能吐得出来的,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有一点点。”韶音又抽了几张纸巾,这次没递过去,而是弯腰给她擦脸上的泪,“但不值得你哭成这样。”
她如此宽容。
不怪她,不骂她,不斥责她偏心、冷血,反过来还安慰她。
这让施玉浓更加无地自容,无尽的愧疚涌上心头,她低着头,双眼紧闭,泪如雨下“妈妈对不起你。音音,这么多年,妈妈对不起你。”
当年,她一走了之,再无音讯,对不起女儿。
后来,她过得好了一点,却出于逃避心理,没有回去看过她。
再后来,将女儿接到身边,她自以为给够了补偿,可是女儿受了那么重的伤,她都不知道,她居然不知道
愧疚和悔恨像是两把刀,剜得施玉浓胸口一片鲜血淋漓,痛得不能呼吸。
她脸色发白,喘不上气,看起来有点吓人。韶音重新倒了一杯温水,坐在她身边,喂给她喝“没有很对不起,你把我接回来了,养大了,养得很好。”
“现在我受了欺负,你和阮叔叔都为我出头,已经对我很好了。”她看着施玉浓的眼睛,“真的很好了。”
她越这么说,施玉浓越愧疚,摇头道“没有,没有,妈妈对你一点都不好。”
施玉浓根本不敢将大女儿的待遇跟小女儿比。单看大女儿,她已经足够对不起她。如果跟小女儿比起来,她对大女儿的忽视和冷淡,简直糟糕得不能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