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那第一次苟活,他痛失所爱,且再不能回南疆,第二次苟活失了尊严与自由,他在封门峡藏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
就像躲在臭水沟中的老鼠,透过阴暗的缝隙,注视着这个导致他败亡、又夺取了他所爱之人身份的低贱蛊女,在江湖上何等的风生水起,何等的覆雨翻云。
怎能忍,怎能忍
“哈,我有何惧”
在嘈杂的声音中,那道黑裳的人影执着华扇眉眼淡漠,却竟然还是笑着的。
随着谢星纬的伤势好转,她的脸色也渐渐褪出惨白的色泽,眼神也更为缓和悠远。
“杀人者,人恒杀之。”
她的声音柔软而轻谧,何其动人,说得却是再冷酷不过的话语“我唐门弟子各个皆满手血腥,出道即抱着必死的觉悟,倘若死在这里,便是命数,又有何惧”
“哈哈哈哈哈又、有、何、惧”麻奉张开大手,猛地挥去,可怖的脸上满是狞笑,“她不惧,他们不惧,那你们呢你们呢”
他张狂道“你们的命现在在我手上我要你们生你们便生,让你们死你们便死你们也不惧”
“哈哈哈这多日来,我早在这绝命渡的饮水中下了无数的蛊,有多少人中了我的蛊不计其数哈哈哈好我若死,这全身的尸蛊爆出不管是这绝命渡,还是整个漠北,有谁逃得过我的蛊”
他猛地做了个握掌的手势。
而人群中又爆发出数声痛苦哀嚎。
这叫本就悬了一颗心脏的人毛骨悚然,连忙推搡着远离声源,只见那几个突然发作的人,短短的时间内甚至连站立都艰难,死死抓着自己的头皮瘫倒在地,裸露在外的皮肤爆发出了无数的脓包。
脓包触之即裂,随着脓液爆出来的是白色的沙状物质,肉眼难以分辨不知道又是多少虫卵悄无声息地隐没于空气,而虫卵的宿主,当即毙命,而且就像是被吸干了生命力般陡然干枯了一圈。
人群就算是惊叫也无法避免这一切,或许呼吸间蛊虫就进入体内,或许站着不动蛊虫就会钻进皮肤,跑到哪里都要害怕,所有人看向周身的人时都是警惕与惊恐的眼神,谁知道别人有没有感染蛊毒,谁知道自己有没有感染蛊毒
而没有比眼前的惨状更能增加麻奉话语的可信度。
对于无孔不入的蛊虫,能做到将真气外放以护体的人毕竟是少数,谁知道自己的皮肤会沾上什么,又有什么虫子会钻入自己的血肉
在场的人简直被巨雷砸晕了,不觉冒出些愤懑来,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谢星纬
若不是他,玄火教不会潜入绝命渡,麻奉也不会出封门峡,他们就不会遭受这无妄之灾
麻奉哈哈大笑,他倒退两步,走到一个僵立的人身边。
身上的疙瘩与脓包累积得实在太多,这叫他的皮肤紧绷得像是多了层壳一般,连骨骼都受蛊毒的影响出现异变,短时间内这样的剧变无疑是极为痛苦的,但麻奉在如此剧痛之下爆发的却是惊人的毒恶与邪气。
那布满浓痂的手指慢吞吞划过秋若细腻的脸颊,就像是在欣赏一个绝妙的造物“看看,看看,你也不惧么”
蛇信近在咫尺,那根手指却比蛇蛊更令人作恶,秋若一个字也不敢说,一寸都不敢挪动,连哽咽都不敢,只有眼泪流得更凶。
在场所有人都注视着秋若,包括已被打理好伤势的谢星纬。
千叶当然也在凝望秋若,就个人来说,确实也觉得她挺可怜的。
蛇虫这些玩意儿,莫说是女孩子,连大男人也会恐惧,若不是她此世生就生就生在蛊虫堆里,连自身都是由其所组成,在接受自己本质的时候不得不全盘接受这些事物,大概也会觉得蛇虫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