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路过他,再走出一段,然后略略止步,对着祺老微微摇了摇头。
祺老懂她的意思,虽说有些迟疑,但千叶多年来在唐门建立的权威,叫即使是一位宗师,也甘于听命。
千叶扯了扯即将滑下肩头的外裳,独自款款前行,直到走出绝命渡的大门。
真正考验演技的时候到来了
绝命渡口停靠着一辆黑色的辇车。
辇车并不大,若是一人乘坐的时候倒也称得上是宽敞,车辕前架着缰绳的竟是一头黑鹿
一头极为罕见的淡墨色的鹿,纯色无纹,那色泽犹如寂夜即将破散前渐变又沉暗的穹宇,美丽的鹿角像花瓣一样向天空展开,明明只是一头鹿,但俊美得能叫人怦然心动。
无人驾车,辇车四面以黑绸为帘,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四角无饰,以大国师的身份来说可以说是朴素得过了分只有车前挂着一盏小小的琉璃宫灯,微微泛青的琉璃并不清透,因而烛火发散出来的光也极深晦。
千叶站定,目光淡淡,以扇掩去半边脸,未将神色袒露得很明显。
出来得匆忙,也未有闲暇整理衣饰,闻秀又为深深的忧虑所困扰,也忘了提醒自家大小姐换一身衣服,以至于千她的衣裳穿得并不齐整。
轻薄如烟的丝质寝衣外只罩了件挡风的外衣,也只是带绣的绸纱,薄薄一层将曼婉动人的身姿勾勒得淋漓尽致。
青丝披散在身后,如瀑般笔直顺滑,迎着那苍白至极的脸盘与美得惊心动魄的眉眼,无论如何都有一种勾人的魔魅如影随形。
“大国师。”她低低地唤了一声,声色平静,语带柔缓,但是每个字都咬得很用力。
并无丝毫的恭敬。
并无丝毫的恭敬
唐门的大小姐仰着头,注视着那辆黑色的辇车,视线如刃,仿佛能刺入那为黑绸所掩的车内,触及到那不见身影的人身上
“唐千叶。”
自车中传出一声人名,语声苍老,缓慢,低滞,还带着几分有气无力,就像是所有行将就木的老者会发出的那般,声音中并无什么意味,只当是随口这样唤了一声。
千叶听到这一声,脸上竟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她缓缓放下手,遮面的华扇移开,露出了完整的颜容。
那一笑,便如虚空陡然绽开一朵绝艳的花硕,连苍白的肤色都无法掩饰那种与众不同的美色。
这个成熟的女人有着这世上最魔魅最优柔的容颜,不谈浅薄又动人心魄的红唇,单是那惑人的眼神,每一个落点都拥有叫人难以自拔的魅力。
然后她叹了口气。
美人叹息,自当叫人情难自禁。
“大国师所寻,果然是妾身呀。”细长的柳眉微微挑起,故作的矫态并不叫人反感,反而叫人恨不得剐出心来,只为抚平她眉间的轻褶,“妾身一直想拜会大国师,未能如愿,反倒叫大国师亲自前来,倒是妾身不是。”
黑色辇车中一片寂静,并无丝毫动静传出。
她也不在意,只是眉眼弯弯,语气又柔又缓,刻意拖长的咬字叫心弦都为之波动“妾身知道大国师是为何而来,自然、不敢叫、大国师、失望。”
抬起手,纤指如葱白,轻轻挑起了肩上的罩衣。
流沙般的罩衣落在地上,只着薄薄寝衣的女子慢慢抬头,美丽的眼瞳露出了夜视种生物才有的淡淡的荧光。
下一秒,血肉化蛊,她身上流淌出了极为灿烂热烈的火光。
数不尽的火萤自她身上升腾而起,火光如电,似乎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这一刹那,火色在她胴体上流转,错眼,火光已燃到了黑绸帘子之上。
火焰并未烧灼那些绸缎,却仿佛那些萤蛊本身就能穿越黑绸细微得几乎不见的缝隙般,大片大片的火光砸在帘子上,转瞬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