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式微冷冷道,“反正总不过是辩解。我想,既然你们的关系好到能叫那位选择毗邻而居,他在离开前,必定会拜托你们照顾我娘亲。你们应当知道,我娘亲大腹便便,而这崖底的物资根本不足以叫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安心待产但你们仍旧拒绝了带我娘亲离开”
“我娘亲迫于无奈,只能自救。若非后来有灵蛇相助,也没法在这闭塞贫瘠之地平安生活下来而你们在心安理得地无视我娘亲的求救后,因为与灵蛇是天敌之故,又顺理成章地迁怒上了我们母子,甚至这么多年,对我们熟视无睹”
“哈,现在想要攀扯与任非凡的交情晚了。”式微笑道,“我连这男人都不会认,还认你们”
这时候的式微绝对是比那二米多高的猛禽还要可怕的存在。
所有人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周身翻腾出一片黑色的青烟,那是密密麻麻悬停在空中的飞虫。
虫子很小,且数量瞧着并不多,但为何会叫人觉得恐怖
因为那条金目王蛇几乎在瞬息收束身体,如弹跳一般自式微身侧滑走,直到窜出数丈盘绕在一棵大树上,才悄悄探出脑袋来,黄球般的巨眼紧张地盯着他。
青烟从式微身上滑走,流窜到不远处昏迷的幼雕身上。
大概动物更能清晰地觉察到这些蛊虫意味着什么,崖雕猛然间就直立起身,全身的羽毛都彭张竖直,极端警惕与惊恐的姿态叫它一时之间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下一秒,它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甚至要震碎悬崖石壁般的凄厉惨叫。
千叶静静地坐在那根树枝上,掌心按着粗壮的树干,指尖几乎深深嵌进树皮之中。
突如其来的剧痛叫她控制不住落下眼泪。
她能听懂那大雕鸣叫中隐约蕴含的意思,也听到了式微声声质问的话语,更听到了内心中那不甘寂寞的声音潺潺流淌的语言,以一种既是旁观者又是参与者的角度,她深深地感觉到了一种无言的凄惨。
真绝望啊,原主。
正是因为曾心存希望所以才绝望,因为绝望所以才无望,万念俱灰,再无所恋,说到底也不过是活得实在太艰辛。
她求助过的,在绝境中求助过很多次,向崖雕,向丈夫的异类至交,但她没有得到任何帮助。
那两只崖雕自认为将她留在这里才是对任非凡最好的交代;山谷中最大的威胁是灵蛇,但灵蛇很少爬出蛇沼,鹰嘴崖附近又是它们的地盘,它们自认为隔绝了这个祸患便是完成了任非凡的嘱托;在它们的孩子惨死蛇口,而她无知无觉与灵蛇一族拉近了距离之后,它们自认为没有义务再照顾这对母子
说到底,他们是任非凡的至交好友,但不是莫珂的。
说到底,畜生就是畜生,既然不能为己所用,那么借其谋取应得之利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千叶并不想落泪,她有什么好难受的
轮回给的开门杀惨是惨了,她又不是没闯过来;这谷底的七年难是难了,又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杀雕也不是说占了多少大义、拥有什么正理,只不过是最赤裸裸的弱肉强食,又非自己族类,她既然有这个能力,可以借这趟东风,那为什么不杀杀看
但这具身体自己落泪了。
那些残留在躯体上的情感与记忆在促使它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