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他们察觉到地面传来微微的震动。这种震动并不剧烈,也不是由于战斗引起。整座空间都在发颤,没有具体的源头。究其原因,大约是那打穿六道的法术就要完成,另外的空间与现世短暂共鸣。六把刀剑已经停止行动,它们凭空盯在那个巨大的、纯白色阵法的边角,每一把武器的距离都完全一致。阵的线条虽是纯白,却散发出一种特殊的环状光辉。这光辉的内部以蓝绿色为主,外部则是红棕色,像极了日华。
就在此刻,隗冬临猛然挥刀。封魔刃自然是不会出鞘的,但即便如此,一阵强烈的刀气仍从中迸发。清冷的光芒箭矢一般飞驰而出,在触碰到法阵中央的前一刻消失。几乎在同一时间,法阵之后猝然裂开一只巨大
的眼睛。不对,那不是眼睛,只是形似眼睛的裂隙罢了。隔着明晃晃的法阵,谁也没能看清裂隙之中的色彩。
朽月君闭上双眸,念着无人听懂的口诀。那似乎不属于人类的语言,甚至那声音都不像来自人间,而是更遥远、更深邃、更黑暗的什么地方。他猝然睁开猩红的双眼,似有三日月的金光乍现。顷刻间,巨大的法阵发出奇异的尖啸声,与后方的天泉眼产生共振。有什么东西流光溢彩,让人感到绚烂的同时莫名泛起恶心。谢辙不禁想到万蛊池的模样,这里竟然透出一种与那油污相似的颜色。难道说万蛊池中波光粼粼的,正是六道灵脉所投射的证明
然而意外却发生了。
朽月君瞳孔微缩,伸出的双手已经很难操纵兵器。他的指甲越来越尖锐,越来越漆黑,就连整个手上的皮肤也像被什么侵蚀。他不得不收回双手。从天泉眼中产生了强大的气流,并不是有水或风从里面涌来,而是在将这里的一切吸收。五个令牌中,各自的花瓣都发出属于自己颜色,光芒强烈到穿透了木头。朽月君不得不向后撤步,但隗冬临动也不动。
「收回天泉眼」在狂风的呼啸中,他大喊道,「做不到的话大约是败了」
「因为不完整吗」
「什么」
「因为兵器不完整。」
隗冬临半转过身,在几人面前举起封魔刃。那原本古怪而暗淡的兵器竟然发出了同法阵一样强烈的光晕,一环套着一环。他们果然发现,法阵中最不稳定的匕首在疯狂抖动。但那完整的阵法此刻像是一张纸一样,被这力量轻易捏碎,一点点朝着内部拖曳。那些兵器也随之迁移,任凭朽月君如何努力也不再听从他的命令。
「冬临快离远些」聆鹓可不想自己的救命恩人白白送死。
「果然不行啊」
嘴上说着不行,离她最近的朽月君却察觉到一丝异样。他注意到,从隗冬临冷若冰霜的脸上竟然绽开了一丝笑来。这笑容说不出的诡异。毕竟她有半张脸都被冰所覆盖,只能动另外半张脸的模样确实有些可怕。但不止如此,他从那一半的笑,还有那原本不曾有过一丝波澜的眼里,看出一种他无比熟悉的疯狂。
「你干什么」
很显然,封魔刃在朝着天泉眼的方向移动,好像有看不见的手在与隗冬临争抢。但她不仅没有恐惧或恼怒,反而表现出让人无法理解的兴奋来。她是宁死都不会撒手的,若要冒险让封魔刃从此消失在人间,她宁愿消失的那个是自己这刀早就成了她的命。而与这人类之外的力量争斗,更激起她内心深处一种不可言说的斗志。
就好像,她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来自天泉眼或说即将开启的六道裂缝中的力量没有丝毫减弱。众目睽睽之下,隗冬临忽然一跃而起,任由那阵不讲理的狂风将她连人带刀纳入阵中。在几人的惊呼声里,隗冬临整个人都穿过破碎的法阵,随着其余的兵器一并进到灵脉里。就在她被天泉眼吞没的那一刻,所有的动静都消失了,留在原地的只有一片空旷,一缕尘埃都不复存在。
「她发哪门子疯」朽月君近乎气急败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