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暖阳从楹窗中照进来,女子紧闭着双眸,细眉时而紧蹙,时而放松,似在睡梦中都不得安宁,不知梦到了什么,她额头溢出涔涔冷汗。
倏然,女子猛地睁开眼睛,手臂撑着身子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盼秋听见动静,忙忙掀开床幔,吓得皱起眉
“公主怎么了”
她何时见过公主这副模样,立刻扬声朝外喊“来人,快去请太医”
陈媛一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一手紧捂住心口,从梦中带出的后遗症,撕心裂肺的疼让陈媛喉间似堵塞住说不出话来,两行清泪悄无声息地掉下来。
砸在床榻上,砸在盼秋手背上。
盼秋大惊失色,她吓得抱紧公主,这一碰,她才发现公主浑身似都在颤抖,盼秋彻底慌了
“公主公主您不要吓奴婢啊”
殿门倏然被推开,徐蚙一闯进来,一见床榻上的情景,眼眸顿时一寒,沉声“怎么回事”
盼秋急得快哭出来“不知道公主一醒来,就疼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适才已经有人进宫请太医了,但那人的速度肯定比不上徐蚙一,他吼了声“备马”,就要亲自去宫中请太医。
但就在这时,后方传来公主的哑声
“霍、霍余”
说出这两个字后,陈媛的情况似好了些,身子依旧在发抖,但却可以说出完整的话,她眼泪又凶又狠地掉
“去找霍余我要见他本宫要见他”
徐蚙一顿住,他不知公主为何要在这时见霍余,但他从不会违抗公主的命令,强忍着担忧咬牙离开。
陈媛瘫软倒在盼秋怀中,吓得盼秋一骇“公主”
陈媛紧盯着殿门,一言不发,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下,滴落在盼秋脖颈间,盼秋透着股哭腔问
“公主哪里疼,您告诉奴婢。”
陈媛蜷缩着身子。
哪里疼
四肢百骸皆在疼。
初见沈柏尘,陈媛就觉得莫名的怔然,尤其那一头银丝,让她毫无根据地联想到霍余。
可她刚才好像看清了。
她看见长安城中到处都是血是刀刃割破喉咙,迸射在墙面上的血迹她看见长公主府中倒下的一具具尸体看见盼秋自刎于公主府前看见徐蚙一被长矛贯穿钉在公主府门上
那一日,长安城中皆是哀嚎,公主府只余惨烈,皇宫血流满地。
她的皇兄,堂堂君王,被射杀在金銮殿上
而她
挺着高高的腹部,被人强按在铜镜前,有人替她梳妆,描细眉红唇,那人温声和她说
“很快就会结束了。”
那人要她在皇兄大丧之日穿一身红衣,抚在她腹部的手带着涔涔恶意,他蓦然轻笑“这世间当真没有比公主更狠心的人。”
“数年相伴,公主对我可是没有丁点留情。”
他殷切地告诉她,在回去的那段时间内,待她如何想念。
告诉她,哪怕改朝换代,她依旧会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陈媛恶心得只想吐。
倏然,他温声轻笑“公主只要再替我做最后一件事,待来日,我再给公主赔罪。”
他轻抚她的腹部,像低声亲昵地和她说
“公主向来娇气,可不要弄伤了自己。”
然后,她在那日一身白衣被推上了城楼,居高临下地看见了风尘仆仆的霍余。
他骑马在千军万马前,属于大津的旗帜在他身后高高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