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不是现实。
浅绿色的水柔和冰冷,像水草一样无声摇曳,点点荧光飘荡四散,透明的氧气凝成薄膜般的气泡,缓缓浮到陌生的记忆表面
啪。
一声轻响。气泡碎裂消散。映到视野里的景象从模糊到清晰,她发现自己站在没有见过的实验室里。
灯光冰冷的天花板很高,也有可能是她变矮了,她站在实验室中央,穿着白袍的科研人员来来往往,有的人在忙着记录数据,有的在清理仪器,有的在观察显微镜下的培养皿。人影交叠晃动,周围矗立着营养舱般的容器,复杂的管道就像人体内部的血管缠绕在一起。
她不知道这是谁的记忆,也不知道自己的意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于是她只是等在原地,等待事情发生。
一名科研人员离开椅子,拿起放在桌面上的笔记本。有什么东西恰巧从夹缝里飘下来,落到「她」视线不远处的前方。
这个身体动了起来。她发现自己弯下身,将掉到地面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翻过来时,她发现那是一张照片。照片是很普通的一家三口,所有人都在笑。
照片里的科研人员夹着笔记本快步走过来。他的表情中没有笑意,紧绷的神情看起来甚至有些不安。
「她」抬起头,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对方抽走那张照片,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周围的人不怎么和「她」交谈,眼神交流也几乎等同没有。当他们的视线偶尔落到「她」脸上时,就和注视着培养皿时的表情别无二致。
培养皿里有什么
她随着这个身体的主人,一起将视线投到摆放着显微镜的桌面上。
意外地,她在这段记忆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神罗科学部门的主管,宝条。他在这段记忆里的模样比她认知中的年轻很多,身形还没有因为常年待在实验室里而显得那么佝偻。那副阴鸷沉郁的表情倒是始终如一,镜片后的眼睛定在「她」身上时,陡然散发出狂热的光芒。
他还不如保持先前那副阴郁古怪的嘴脸。
「你想看吗」
宝条让「她」站到椅子上,将什么东西推到显微镜下。
「那就看吧。」他发出奇怪的笑声,好像喉咙里卡着什么东西一样。
「好好看清楚。」
显微镜下,密密麻麻的斑点挤在一起,仿佛无数个被腐蚀过的空洞,看起来怪异而扭曲。
「多么精巧,多么完美啊。」宝条的声音充满病态的陶醉,仿佛那是他此生至高的杰作。
「这就是组成你的细胞。」
「你是由这种东西组成的。」
实验室周围的玻璃冰冷光滑,桀桀怪笑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视线仓促略过玻璃上的倒影时,她忽然一顿,看见了竖瞳细长的碧绿眼眸。
这个身体的主人原来不是「她」,而是「他」才对。
从梦中醒来时,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没有密集恐惧症真是万幸。
摇曳的火光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将火堆旁沉默的阴影拉得很长。她撑着太阳穴仍在突突跳动的脑袋坐起来,体内的寄生物强行把别人的记忆塞给她,会产生副作用也是理所当然。她就像在经历宿醉一样,头痛、眩晕的同时还有些胃部不适。
萨菲罗斯转过头,银色长发的1st特丨种兵看起来毫发无伤。
“醒了”
目光相触的瞬间,脑海里似乎闪过什么,那种神经系统短路般的感觉又来了,她撇开视线,金属嗡鸣在颅腔内无声回荡,她用力闭上眼睛,好不容易将雪花噪点般纷乱的影像压下去,重新看向萨菲罗斯的方向。
“我们这是在哪”
“峡谷底部。”
火光映红了周围的岩壁,陡峭的山崖向上削去。她抬起头,峡谷的裂缝中,夜空星河灿烂,静谧地闪烁着朦胧的微光。
“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这句话让她回过神。她转过头,发现萨菲罗斯正看着她。
在自然界里,越是美丽的生物就越是危险。但碧绿的眼眸敛去冰冷的锋芒,风平浪静时,很难让人心生警惕。
碧绿的,眼睛。
她在梦中玻璃上看到的倒影一闪而逝,她将那份支离破碎的记忆放到一边,微微低头。萨菲罗斯的掌心里托着一块魔石,在篝火的映照下安静地流转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