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有些浪费子弹。”有人打断了他。
或许不是人。
他有一头红铜色的短发,眼睛是蓝色的,没有中原中也那样的蔚蓝和锐意,很平和,大概就是普普通通的一片晴空吧,因为什么都见过了,所以显得没有波动。
甚至看着有点迟钝。
衣服很乱,灰扑扑的,看得出来是随手从别人身上扒的,衣领都没整好,有一面翻过来,衬衫一角塞进裤子,灰色西装裤有些偏短了,一截脚踝露着,脚上套着完全不合适的人字拖。
就像是哪儿爬出来的流浪汉。
特别可笑,但太宰笑不出来,他僵在原地,慢慢地将枪收回去。这时候反倒像仓鼠了,刚刚才生长出来的尖锐的部分歘地一下全缩回去,他的表情叫人怀疑是不是给他一个洞就能当场钻进去,躲起来再也不见人。
完全是中二发作被人当场抓包的模样。
“噢、对不起我的错,”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说对不起,乱七八糟的词一个劲往外蹦,右手拽着自己衣角还不忘辩解,“我太害怕了所以”
他嗓子里逼出一声可疑的抽泣,单手捂住了脸颊。
太羞耻了
这反倒让另一位无措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是指责你”
说罢,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自己如此自然地带入了照顾人的那一方
“这里很危险,有多余的子弹还是留着比较好。”
“嗯。”太宰注意到他身上有搏斗过的痕迹,只是不清楚究竟是和人偶战斗还是和人类
他捋了捋自己的袖子,将受伤的地方遮掩起来。
结果对方只注意到了他身上缠着的绷带,关切地问了一句“是受伤了吗”
“没唔,受了一点点小伤。”太宰治状若无事地揣着右手,捏出他擅长的、没攻击性且令人信服的微笑,“没什么大碍。”
他们面对面站着,中间是那个可怜的破碎人偶。
“其实对付它们用钝器更合适,敲碎头就不会动了。”
太宰治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是吗我下回试试。”
他俩继续僵在路中央。
太宰治尽力表现地柔弱,他期待对方能主动开口。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说完他便转身,干脆利落到不像话,仿佛这儿的异常完全不能够吸引他。
“”太宰治下意识往前了一小步,“等等”
“我想和你一起”
说完他就想往自己脸上抽一巴掌,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啊,这是有脑子的生物能说出来的语言吗而且都没有确定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想要解释一下自己的意思,结果对方半回头,呆毛在风中晃了晃,眼神依旧无比平和,衬得他这个想歪的思维很不对劲。
“可以啊。”
太宰治瞬间抛下犹豫,小跑着跟上去,明明一米八的身高,也穿着合身且成熟的黑西装,看着却像是某种白兔、猫咪之类的动物,因为冷风瑟缩着。
“可以问问你的名字吗”
“织田作之助。”他干脆地回答,“可能是这个名字。”
“可能”
“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了,应该是失忆。”他顿了顿,淡定地补充,“但旁边空着的墓边上,墓碑写着这个名字。”
太宰治跟在他身后半步,声音雀跃到风都压不住“是吗好巧,我也失忆了。”
听起来就像是在说“好巧我也中奖了”。
织田作之助看了他一眼,有一点淡淡的疑惑这明明是完全不值得喜悦庆祝的事吧
说起来,他也觉得奇怪,在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死过一次,目前只是人偶时,明明是先打算离开这里的,结果看见这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不由自主地就停下来,想过来看看。
大脑确实已经空空荡荡,身体却好像还残留着某种本能,指引他行动。
于是说出了那句阻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