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劲力裹挟着茶盏,在距离宗政锦三尺处发力,将他的膝盖托起来,强迫宗政锦站直身体。
而茶盏又回到应无愁手中,里面的水一滴未漏。
宗政锦神色复杂地看了应无愁一眼,拱手道“即便前辈不愿收晚辈为徒,晚辈得前辈传授修炼心法,在晚辈心中,前辈对晚辈有再造之恩,当行大礼。”
“那倒不必,”应无愁摆摆手,“既然你心存感激,那就帮我做件事吧。”
宗政锦道“只要不危害梦京百姓安危,不祸及家族,晚辈定然义不容辞。”
“没那么麻烦,”应无愁道,“我想进城,你们放我进去即可,最好不要让其他人发现我。”
应无愁想到五弟子轩辕泽也在梦京城,不想让轩辕泽发现他的踪迹。
轩辕泽在皇族长大,最会做表面功课,能把朽木伪装成良材。
若是让他知道应无愁已经来了梦京城,定然会先把自己这些年做的事情全部抹去痕迹,不让应无愁查到他做了什么。
见到宁承影弄出来的村子,应无愁也很想看看其他弟子在他沉睡的五十年间都做了什么好事。
当然,当务之急是找到岑霜落,弟子们的事情可以缓一缓,缓到最后忘记了也没关系。
宗政锦没想到应无愁找他竟然是如此简单的事情,在他看来,以应无愁的功力想潜入梦京城岂不是易如反掌。
被骆擎宇毁掉的南墙才盖了百分之一不到,应无愁这个师父,总不会比徒弟差。
“如此简单”宗政锦忍不住问。
应无愁想了想道“当然不是这么简单,我行动不便,你寻一顶轿子吧。”
应无愁可以在岑霜落面前装瞎、瘸腿,但不太喜欢在旁人面前示弱。
他素来注重形象,即便是穿得很少,也能摆出狂士的风骨。
当年他在剑冢内被万剑穿心,也是笔直站着的。
宗政锦心想起当年他抵达藏今谷时,躺在榻上的应无愁已经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即使如此,依然令人心折。
他生来体弱,明明是嫡子,却不能修炼宗政世家的心法。眼见家主之位就要旁落,而他却只能成为一个普通人,渐渐老去。
宗政锦不甘心,他知道应无愁是个高深莫测的人,他的七个弟子在九州大地上各展风采。
若能得应无愁另眼相看,收他为弟子,定能让他成为修者。
于是宗政锦狠下心来,一路三拜九叩赶到藏今谷,从十八岁跪到二十一岁。
他胸中一腔孤勇,只想着若不能成为修者,就这样死在路上也无所谓。
等到藏今谷时,宗政锦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他也不太在意是否能够成为修者,勉强爬进谷中,也不过是三年来他付出太多,想要求个结果。
然而在见到应无愁后,宗政锦所有的不甘与筹谋都消失了。
病榻上的人即便憔悴,却依旧那么令人折服。
世间名士当如是。
宗政锦真心实意想拜入应无愁门下,即便应无愁也没有他能修炼的心法,能守着这个人,陪伴他走过生命的暮年,也是极好的。
只可惜,应无愁实现了他最初的愿望,没能实现他后来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