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太宰治留下的水痕才要干涸,又被另一道水痕的覆盖。
同时被两个人叮嘱“慢慢喝”的织田作之助拿起酒杯,在酒吧老板波澜不惊的目光下推过去“再来一杯。”
下了一整天的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天像破了个口,一盆盆水泼向人间,满目皆是氤氲的白茫雨雾。
发尾滴落的水与雨不分彼此,用作保暖的衣衫在雨中化为湿冷的利器,紧紧贴在皮肤上,将人体最后一丝暖意吸走。
暴雨之中,山吹律理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
越走越偏,路灯从一步一盏变为米才有一道黯淡的光,泛滥的河水冲击堤坝,往常安静的水域升起一个个起旋的暗流,卷入漩涡的枯叶眨眼被撕得粉碎。
她停在一根孤零零的路灯下,遥遥看见河堤边坐着的人影。
太宰治坐在河边的草地上,手里揪着一朵花瓣嫩黄的小花。
雨水顺着他尖尖的下颌淌下来,滑进西装领口。太宰治揪下一片花瓣扔进水里,嫩黄色的花瓣连挣扎都不曾有,瞬息间被河水吞没。
“是她不是她是她不是她”
是她背叛、是她泄密、是她千里之外取人性命吗
太宰治揪着花瓣一点点地数,像是固执地非要得出一个答案不可。
港口afia不是讲证据的组织,哪怕有一点怀疑,太宰治都可以直接把人拎到审讯室。由他亲自去审,没有问不出来的话。
这次偏偏不成。
世上大抵总有些肆无忌惮无所顾忌的人,一切规则面对他们统统都要绕道,不讲道理,没有理由。
山吹律理是最典型的代表,何止是需要证据,哪怕抓到现场太宰治也要掂量掂量打不打得赢,值不值得因为一些事和她翻脸。
太宰治有证据怀疑山吹律理是卧底吗
没有。
全是他一厢情愿的猜忌,她在夜间坊市分明一步未曾离开过他。
有证据证明她是蓄意接近太宰治、故意借机加入港口afia的么
没有。
白嫖的人是太宰治,主动开口邀约的人是森鸥外,以约会为名义带她加入与琴酒的商谈这点她事先根本不知情。
太宰治的怀疑在大多数人、甚至森鸥外眼里都非常牵强,哪怕是他自己仔细回想,也觉得十有八九是他疑心太重。
可这一分异样,始终耿耿于怀。
太宰治想不通,心情愈发地差。
雨水打湿眼睫,几乎让人睁不开眼,耳畔剧烈的雨声与昨晚震耳欲聋的烟火炸响何其相似
勾住指节的手指冰冰凉凉的,水袋中的金鱼在交握的掌心下快活地吐泡泡,她脸颊边挂着一枚赤红鎏金的狐狸面具,烟火开始前还躲在面具后逗猫似的吻他。
夏日拉长暧昧的气息,暖玉生香的氛围流动在夜市的红灯笼中,一脉安宁美好。
美好得让人几乎遗忘手染鲜血的事实,遗忘月色绝非仅是情人间的爱语,更是暴徒们的狂欢。
我在不高兴些什么太宰治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