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西河会只是魏王对付内寇外敌的利器,他们平时专心修炼神通,和朝野人物全无勾结,没有任何庙堂上的根基,所以他们趁魏王病重,无法行使血誓的时候仓促得权,反而昏招迭出。可这些神通炼气士毕竟都是心智卓异之辈,他们对朝争宫斗的领悟和学习极快。受了我们的反击不久,西河会也寻觅来一群朝中败类为他们出谋划策。有一个狠角色指引西河九老中的一位亲自降临东宫,先我们一步掌握了王后和魏如意。”
既然是金丹堵门,那就没有任何炼气士能闯入东宫把王后和太子抢出来。或许森林般的禁军不计死伤,能和那金丹同归于尽。但那样的话,本身就是魏国的劫难,魏峥嵘那边是绝不愿意走出那一步的。
“我记得魏峥嵘吹牛说,九老忌惮别国的金丹乘隙而入,也不敢擅自离开各自守卫的重镇。你们算错了?”
韩英姿问。
犀首道:“我们有底线,可给九老出谋划策的朝中败类没有底线。那个败类秘密出使秦国,许诺将魏国西陲的重镇让给秦王,换来守卫那镇的九老离开职守,进入了大梁城。”
韩英姿无语了良久,才道,“果然只有大人物,才有卖国的魄力。”
犀首道,“既然不能强闯东宫,我们只能用诡计把这对母子偷出来。韩墨者,你饮魏国水长大,如今你能为救魏国贡献一份力量,岂能坐视不管,玷污了侠名!”
犀首眼神灼灼,正要吐露下面的谋划,韩英姿一手捂住耳朵,一手摆起来,“我一介小民,依法纳税就是爱国。我是墨子会的工匠,不是偷人的贼,你们的请求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另请高明吧。天命若在魏峥嵘,他躺着也能得胜——哦,犀首先生,你可以放心,你说的话我不会泄露出去。”
韩英姿心里盘算的是,赝钱已经铸造成功,等孟青面的新材料到齐,他铸成第二枚赝钱,立刻向墨子会请个长假,离了魏国去找道门试炼的考场,魏峥嵘这桩大风险的买卖他是绝不去趟的。往后魏国到底是哪一派掌权,与韩英姿又有什么关系呢?
犀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好吧,人各有志,不谈国事。”
犀首果然再不讨嫌地兜售魏峥嵘的邀请。两人对食,倒也不是闷闷无话,犀首又变得妙趣横生,漫谈起自己在天下的游历,见闻的风土人情奇人奇事。原来犀首并不是魏国人,而是来自弹丸小国益国,少年时便师从纵横家中的鬼谷派,周游列国了。
韩英姿自小生长大梁,即便长大后执行墨者各种任务,也不曾出过大梁五百里。这犀首如同飞鸟一般的足迹,韩英姿很是羡慕。
韩英姿想——毕竟是纵横家,练就一张嘴皮子,走到哪里都有人送钱,够他花销玩乐,哪像我们墨者闷头苦干,既没闲空,也没闲钱。
他问犀首,“犀首君,你不缺钱,也不求官,更不像是求仙的人。那你在这全天下寻寻觅觅,到底是为的什么?”
犀首道,“纵横家的毕生追求,自然是凭三寸不烂之舌鼓动起天下风起云涌的变化。若能把王子扶上魏国的王位,方才不负我的所学——韩兄,你求的又是什么呢?你可不是在藩篱上下飞几圈就心满意足的小麻雀呀。”
韩英姿呵呵不答。过了会他问犀首,“犀首君既然是从益国来侨居大梁,可熟悉州桥十八坊?”
犀首道,“那里的一草一木,我如掌上观纹。”
韩英姿点点头,“那很好。今天天气很好,我想去州桥逛逛。犀首君可否陪伴,做一下我的向导?”
有犀首这个土地,觅到孟青面不是难事。
犀首微笑,“乐与君作伴。”
“那等我换一身出行的漂亮衣服,免得被州桥的人看扁了。”
韩英姿回到了屋里,过了片刻,又一个韩英姿从屋里出来了,换上了蜉蝣一般鲜洁的采采衣服。
他本人其实并没有离屋,出来的是披上了韩英姿脸面的机关铜人。
机关铜人携起犀首的手,那洞察入微的纵横家竟然察觉不出半点异样。
韩英姿就安全坐在家中,遥遥监控这趟州桥之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