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些天来,陶桃一直积极配合治疗。每次贺司珩来查房,她都是笑着的,声音甜丝丝的,叫他贺医生。每次换药都要一两个小时,她从不哭不叫,安静地躺在那里,疼的脸煞白,看得她父母都流泪,她还安慰父母,说自己没事儿。
她太听话了,太乖了,也太懂事了。
以至于大家都忘了,她才十五岁,还是个小孩儿。在这场火灾前,她是个骄纵的大小姐,连被蚊子咬一下都会委屈半天。
今兮从未有过这样的束手无措的时刻,她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
陶桃羡慕的,她都拥有。
今兮不管怎么安慰她,都像是站在制高点,以胜利者的姿态,安慰失败者。不管她说什么,都是空洞无力的。
“人不一定要学有所成,很多时候,活着,就是最大的意义了。”一道冷冽清淡的声音缓缓响起。
今兮扭头,怔然目光停留在贺司珩脸上。
垂在身侧的手,被他握在手心。
贺司珩的嗓音沉稳有力,在静谧夜晚,有种令人信服的威严,“世界上有很多有意义有价值的事,你才十五岁,陶桃,你的未来有无限可能。”
陶桃忽然嚎啕大哭“可我不想活了,真的贺哥哥,我真的好累,好疼,好辛苦,为什么那场火不把我烧死为什么我不死,我真的好痛苦,真的真的。”
“因为你还有父母家人,还有很多人爱你。”贺司珩松开今兮的手,凑近她耳边,“帮她擦擦眼泪吧。”
今兮走过去,抽了纸巾擦陶桃的脸。
她轻声说“陶桃,你知道吗,我在十五岁的时候,最想做什么我那时候天天练舞,周末也没一天休息,我看着我的朋友们,每天逛街、去游乐园、去打游戏、去郊游我真的很羡慕她们。”
“我时常在想,学舞有什么好的呢我的学生时代,和别人口中灿烂又丰富多彩的学生时代,截然不同。干瘪,单一,无趣,最开心的时候,大概就是上课,听老师骂班里迟到的学生,学生和老师顶嘴的时候了。”
“如果再来一次,我肯定不学舞,肯定,当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上学的时候,和同学一起逃课,上课传纸条,在学校乱晃,议论哪个班的帅哥等到了周末,就和大家一起去电玩城打游戏,去ktv唱歌,去郊游爬山做所有我想做的事情。”
陶桃哽咽着说,“可是那样的人生,一点儿都不精彩。”
看吧。
小孩儿的眼里,人生就应该是瑰齐壮丽的。
今兮抿唇笑,“人生不需要过的精彩,只要过的开心就好。”
从医院出来。
回去,是今兮开车的。
贺司珩做了一天的手术,这会儿开车,得算是疲劳驾驶了。
他坐在副驾驶,目光不移,盯着今兮。
被看久了,今兮也恼,在一个红灯路口,恶狠狠,猛地一脚踩刹车。彼此,都随惯性往前倒,再被安全带往后勒。
她转头,不太自在“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贺司珩说“没想过,你会说出那些话。”
不食人间烟火的天鹅公主,竟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让他为之诧异。
今兮默了好一会儿没吭声。
绿灯亮。
她踩下油门,车缓缓往前,平稳的车速。
“又不是只有你会说那些漂亮话,我也会,”顿了顿,她小声补充,“好歹我文化课成绩全校第一,高考语文考了一百二,就比你当时低了十分。”
贺司珩“是,你成绩向来很好,要是不学舞,正儿八经参加高考,说不准能成为我的小师妹。”
今兮找茬“什么叫说不准”
“要是不学舞,肯定能考上南大。”
贺司珩眼尾往上挑,配合着“是。”
又过一会儿,贺司珩问“你刚刚在病房说,要是再来一次,你肯定不学舞,真的”
她毫不犹豫“骗小孩儿的。”
“”他无奈一笑。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从暗处,到更暗处。
熄火,车灯在前面打出两道光柱,尘土翻涌,静默许久,今兮微垂着眼,低声说,“如果不学舞,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我这些年,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这一件事上,对其他的,不关心、也不了解。再来一次,我什么都不知道能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