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韵不理她,继续道,“太太说这是毒打我这样对丰哥儿是心狠手辣我却不敢苟同。丰哥儿今年都十一了,我六岁时太太就曾让人用荆条狠狠抽过我一顿,原因不过是大姐说我娘坏话时我和大姐顶了两句嘴,太太便说我不尊长姐,要好生教训,我那次的伤可比丰哥儿现在重得多。”
抬起手,食指和拇指圈起,比了一个老藤的粗细,森然道,“这么粗的荆条,太太知道抽在身上有多疼吗我来告诉你,每一下都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去了一层皮肉,打我的嬷嬷是个有本事的,手上会使巧劲,狠狠一下抽下来皮肤不破,下面的肉却被打烂了,疼得人喊破嗓子,恨不得立刻去死,然而我那时却被太太身边的婆子们堵着嘴牢牢压住,一声喊不出,一动不能动。”
说着转眼四顾一圈,只见周围的下人们都变了脸色,连趴在软榻上嗷嗷叫的丰哥儿都不吭声了,半侧了头,惊恐地看着她。
石韵的目光最后又转回冯夫人脸上,“那时我六岁,不及桌子高,太太就不怕把六岁的孩子活活打死吗”
冯夫人嘴唇微颤,“你乱说,哪有的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
石韵哼一声,继续道,“还有,我七岁时,丰哥儿自己绊了一跤赖在我身上,太太便让人用家法板子打了我二十下,对七岁的孩子一点没有手下留情,打得我皮开肉绽,半个月起不来床。另外还有不知多少的打手心,罚跪,罚饿,我都懒得记了。”
抬起眼来盯着冯夫人,脸上还是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却冰冷,“若是我今天轻轻抽了丰哥儿这几下就是心狠手辣,那太太以前的所作所为又是什么蛇蝎心肠吗”
冯夫人捂着胸口一声,作势就要晕倒,“二丫头,我到底是你的母亲,管你是应该的,也都是为你好,你记恨我就罢了,怎么还胡说八道污蔑我”
石韵无语看她一眼,“我污蔑你干什么,咱们又不是在打官司,你爱承认不承认,反正这种陈年旧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我就是告诉你我今天这真不算心狠手辣。另外,丰哥儿你管好了,别再让我听见他这样胡言乱语,否则有一次打一次”
冯夫人气得目眦欲裂,腾地站起来,怒喝,“你个没规矩的死丫头疯了不成”转头去找丈夫撑腰,哭道,“老爷,你看看你的好女儿,仗着她兄弟出息了,就开始在家中横行霸道,虐打幼弟,顶撞嫡母,这这还有没有规矩了”
顾侍郎使劲闭了闭眼,强行稳住心神,这才说出话来,声音干涩,对顾思瑛道,“放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母亲说话”
石韵看在他身后同样脸色发白的顾明仁面上,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她是来警告冯夫人的,现在该说的话都说了,于是站起身来带着两个高大粗狂,画风与周围众丫鬟全然不同的侍女就要走。
冯夫人气得手都在抖,深深怀疑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隐忍太过,以至于让庶女得意忘形到不知天高地厚,开始胡作非为了
顾侍郎也不悦低喝,“你站住”
石韵转身回头,衣角轻飘,不经意间就是风华无限。
顾侍郎只觉眼睛疼,强忍着没有避开她看过来的目光,沉声道,“你在做什么太太再怎样也是你的嫡母,你怎可对她无礼丰哥儿有错处也自有父母兄长管教,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做姐妹的来打他了”
石韵侧头,“你的意思是他骂了我娘,我却不能打他吗”
顾侍郎对着她这张脸说不出重话,不自觉地就软下来,“今日之事确实是丰哥儿的错,你既已经教训了他,就罢了。只不过今后不可如此,你毕竟是个女孩儿家,随意在家中打骂兄弟成何体统。”
冯夫人在一旁忍无可忍,尖声道,“她将丰哥儿打成这样就算了不成老爷,这不行,必须要请家法”
顾侍郎狠瞪她一眼,“闭嘴你的事回头我再同你说。”
顾侍郎养气功夫好,平日在府中虽有威严,但很少疾声厉色地说话,他一厉害,冯夫人立刻就哑声了,不敢再说,只抽抽噎噎地抹眼泪。
她偃旗息鼓了,石韵却有点奇怪,觉得顾侍郎看自己的目光有些闪躲,态度也有些出乎意料,竟没坚持要自己按规矩向嫡母低头。
这实在不像她那个冷酷无情的侍郎爹会有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