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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卜旭早早起床,认真洗漱完毕,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去小区门口吃了早餐,开始采购。今天,是给父母上百日坟的日子,他们已经离开100天了。
果品、烟酒、蛋糕、馒头、纸钱,每样都不多,一个双肩包都没塞满。10点钟,采购完成,卜旭登上了开往城郊的65路公交车。
座位是没有的,卜旭挤到了车厢后面,拉起卫衣的帽子,抓着栏杆静静的站着。他最近一直这样,总想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宽大的公交车在春日的阳光里不紧不慢的挪动着,65路公交车通往远郊的景区,车厢里很多人一副探寻春光的架势,由于不是周末,老年人居多。
老人们衣着得体,心情舒畅,大声点评着沿途的风景,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样子,19岁的小伙心里却一阵刺痛。
如果父母健在的话,那该多好。他们也可以在多年后的某一个春日里,像这样饶有兴致的郊游,可是现在,他们只能躺在那片向阳的坡地里沉睡,一任清风拂过孤寂的坟头。
就在三个月多之前,自己还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现在却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了。
记得在车祸前一周,爸妈一起来市里,专门去学校看了卜旭,当时老爸笑呵呵的说,儿子能考上省内名牌大学,还表现的这么优秀,自己累死也值了。
唉,爸妈可不就是累死了吗?
老爸当初的一句戏虐,现在看来,无异于鬼扒口。
鬼扒口啊,神使鬼差,让一个人说出莫名其妙的不吉之言,然后就血淋淋的验证给别人看。鬼扒口是民间的说法,书本上把这种情况称为:谶语。
父母离世后,卜旭感觉自己立刻就长大了,他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坚强甚至倔强,变得低调甚至卑微。
除了在父母入土时大哭一场之外,其余时候,这个19岁的小伙,甚至没掉太多的眼泪。
而此刻,在和煦的春风里,突如其来的思念莫名其妙击垮了伪装的硬壳,眼泪终于没忍住,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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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你哭了。”靠窗的座位上,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吃惊的看着卜旭。
卜旭心里一阵慌乱,19岁的小伙,被叫成叔叔的时候并不多。或者说,三个月之前,偶尔还觉得自己是父母羽翼下的孩子,哪怕已经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
抱着小姑娘的少妇对着卜旭浅浅一笑,低头对孩子说:“妞妞,要叫哥哥。”
转而又低声对卜旭说道:“小兄弟,没有过不去的坎,想开点。”
这辈分够乱的,但是卜旭心里却热乎乎的,他好歹挤出一丝笑容,算是打过了招呼。
小姑娘依旧扑闪着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卜旭看看,像极了表姐家的小侄女,眼神干净纯澈,两只冲天的小辫一晃一晃的,很是可爱呆萌。
停顿片刻,卜旭悄悄擦了擦眼,取过背后的背包,从里面摸出一个小小的蛋糕,递给小姑娘。
小姑娘不接,回头看着少妇。
蛋糕拳头大小,独立透明包装,看着就很精致,上面醒目的商标,说明它来自城市里最好最大的蛋糕连锁机构,就这么一小块,怕是也要二三十元的样子。
“不用的,小兄弟。”少妇轻声说道。
卜旭不说话,努力保持着笑容,又往前递了一下。不是他不想说话,实在是刚刚流过泪,喉头发紧,情绪上也不太对劲。
少妇心里有些无奈:哥们,陌生人的食物,给予和接受都是非常敏感的事情,你有点莽撞了。
不过,眼前的小伙看着还算顺眼,穿的也干净,而且眼神看起来很诚恳,恩,收下吧,至于吃不吃,再说吧。
少妇抬手接过蛋糕,笑着说道:“谢谢了,妞妞,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