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延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后台见到她的样子——穿着老生的戏服,剑眉入鬓,唇线锋利,却在听到《文昭关》的唱段时,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个姑娘吸引。
不是因为她的才华,也不是因为她的坚韧,而是因为在她身上,他看到了一种自己曾经失去,却又无比渴望的东西——对所爱的事物,毫无保留的赤诚。
“好。”黎延重重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真心实意的笑,这笑容里没有敷衍,没有伪装,只有纯粹的认可,“我等你准备好。到时候别说帮忙联系纪录片,就算让我给你跑龙套、演个没台词的小兵,我都乐意。”
“跑龙套可没工钱。”叶萌故意逗他。
“管饭就行。”黎延笑着回嘴,眼里的光比窗外的夕阳还要亮。
窗外的麻雀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叫,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戏台子上的追光。
煤炉上的水壶还在呜呜地唱着,卤煮的香气混着淡淡的茉莉茶香,在空气里弥漫开来,竟有种奇异的安宁。
叶萌看着黎延低头扒饭的样子——他吃饭时很斯文,嘴角沾了点卤汁,自己却没察觉,还在认真地把豆腐和米饭拌在一起——忽然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它让她看清了身边人的真心,让她知道,在这条坚守梨园的路上,她不再是一个人。
也让她明白,有些灵魂的相遇,或许真的是跨越了千山万水,只为在某个转角处,递上一碗热腾腾的卤煮,说一句:别怕,有我呢。
叶萌舀了一勺卤煮的汤汁,看着热气在眼前升腾,模糊了窗外的夕阳。
那些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比如王总监,比如鼎盛传媒,不过是戏台上演到高潮时,蹦出来的几个小丑,掀不起什么大浪。
毕竟,真金不怕火炼,好戏不怕晚唱。
隔天清晨,坤伶社的木门刚推开一条缝,就传来了熟悉的蹬车声。
叶萌正蹲在院子里整理戏箱,抬头就见黎延骑着辆半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车后座还绑着个藤编筐,筐里塞着几株带着露水的青菜。
“早啊,叶老板!”他停下车,擦了擦额角的汗,晨光落在他肩上,把深灰色夹克染得暖融融的,“刚路过早市,见着新鲜的萝卜和白菜,想着给你们添点食材——总不能天天让你们吃窝头咸菜。”
叶萌放下手里的蟒袍,走上前帮他解布袋子。袋子里除了蔬菜,还有两袋白面和一小罐猪油,都是坤伶社最近紧缺的东西。她指尖触到冰凉的猪油罐,心里忽然软了一下:“你倒是会过日子。”
“以前在剧组待久了,什么苦没吃过?”黎延笑了笑,弯腰从藤编筐里拿出个油纸包,“还买了点糖糕,给小雅那丫头当早点。”
话音刚落,小雅就从后台蹦了出来,眼睛盯着油纸包直放光:“糖糕!黎哥你也太好了吧!比萌萌还疼我!”
“就你嘴甜。”叶萌点了点她的额头,转头对黎延道,“进来吧,外面风大。张叔刚生了煤炉,正好烤烤手。”
黎延推着自行车往里走,目光扫过前台,忽然顿住了。原本空荡荡的观众席里,竟坐了七八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围着老张头说话,手里还提着保温桶和布包,看样子是特意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