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尽管没能做上游戏主播,可在无人知晓的下班时间,他的儿子依旧沉迷游戏无法自拔。
“那天刚好轮到他值班,值到半夜,差不多就是这个点,一个病人家属拿着刀冲进来”
那段全程录下命案的监控视频,夏冬深曾通宵达旦,翻来覆去看过无数次。
他很确定,在死亡降临的前几秒,他的儿子本应有机会逃离。
偏偏那孩子回了头,刹了步。不知为何还抬头看了一眼监控,接着便奋不顾身地扑上去,试图控制凶犯,反被扎了三刀。
一刀扎破胆囊。
一刀捅入肾脏。
还有一刀在左臂肘下三厘米处,生生见骨。
他的儿子就这样死了。
那段日子,妻子经常哭诉埋怨,说是他造孽,是他逼迫儿子做医生,是他不让儿子请假,才招致这场祸事。
儿子的外国妻子也说,儿子夜夜失眠,抱头痛哭,自称一想到这辈子都要做医生,简直生不如死,还不如去死。
她们都坚信儿子本有机会求生,却为了摆脱父亲的操控,甘愿赴死。
她们都弃他而去。
余下夏冬深照常上班,照常生活。
直至犯事者刑满释放的那一天,就在监狱外,他买了一柄水果刀,藏在大衣内侧,远远朝着对方走去。
事发后,法庭上,法庭下,监狱内,监狱外。法官,律师,还有数不清的记者闻声而来,经常问他身为一个文化老人,一个仁慈医生,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以暴制暴。
当时,他仅微笑着说了一句话“非常时期,非常之举。”
人做过的事,不论对错,做了就是做了,容不得否认。
只是回首望去,对于儿子,他终究抱着亏欠。
“也许有时,你以为自己在为了他好,他未必理解,也未必当真会好。”
夏冬深如是说道,字字缓慢清晰,意味深长。
旋即又道“以我这样的身份,上次是碰巧,以后恐怕很难通过官方基地审查。如果你们介意这一点,我自愿退出队伍。”
林秋葵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我不喜欢多管闲事,至于其他人的想法,你有兴趣可以问。”
是走是留,总归其他人说了不算。
“好。”
看她也没有别的话要说,夏冬深慢慢起身,意欲告别。
不料刚掀起帘子,身后倏忽落下一道声。
“祁越会回来的。”
他回眸,望见一座昏暗但温暖的帐篷。
狗一声不吭地趴在垫子上,机警竖起耳朵。
猫靠着人类小腿呼噜呼噜,享受着来自主人的抚摸。
林秋葵位于帐篷中间,光落到她的眉眼间,变得意外平和。
在好久好久以前,她养过两条狗,无一例外地弃她而去,另认新主。
那会儿她没有吵,没有闹,安静接受了现实。
毕竟不接受也没用。
背叛她的狗抢回来也没意义。
唯独这一次有所不同。
可能因为祁越曾经说过,要把自由给她,就要让她管。
可能因为那一声声直白的爱你。
使她莫名相信,无论发生什么,祁越绝不会走丢。
他一定会自己找到路回来。
回到她的身边来。
“要是没回来呢”
夏冬深问。
林秋葵想了想“那就没回来吧。”
就算她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连续在同一个地方跌倒第三次。
没有关系。
人总会犯错,总要犯错,不在这里,就在那里。
生活并不会因此结束,它会继续下去。
或许,就某方面而言,林秋葵一直是外力最难打败的那种人。
独立,冷静。
懒散,理性。
信奉量力而为的善,习惯与人保持一点社交距离。
经常因此显得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