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窈有些复杂的看向君晏。
一瞬间,她竟觉得,面前这人同上辈子那个,总是算计,坑害,甚至怂恿她休弃新帝的男人有几分不同,那人一贯不知礼数,嚣张跋扈。
宋窈还记得,她戴着面具,以新帝身份初入军营的那些日子。
她拿着斤百斤的长矛,身上穿着笨重的玄铁盔甲,几乎要压弯她的脊梁,
在未去战场之前,宋窈一直觉得,自己很不错。
她虽是庶生子,但好在苏家不重嫡庶,外祖见她聪慧,那时前线战事并不吃紧,他时常将她抱在膝上,教她下棋,教她厮杀,教她为将为帅。
那时少年意气,她才思敏锐,连大伯都说她对战场时局把握极好。
生来便是难得一遇的将星。
然而,在外祖一家与大伯死后数年,宋窈替叶子辰踏上战场,几乎每一日,都在怀疑自己的道路上快马加鞭。
能在战场上厮杀到最后的,哪怕不是祖父一家有将帅之才的,也是力大无穷,一身腱子肌能举千斤顶的好汉。唯有宋窈,身为女儿身,不穿铠甲倒好,但穿上为了增高她身形重达数十斤的铠甲,她连上马都废力。
武将们面上不说,可私下里都在嘲讽她。
宋窈一方面觉得自己窝囊,可另一方面,体内的气血翻滚沸腾,她为能带兵打仗十分高兴,仿佛找到了新生的意义。
只可惜,在三房的那些年,她名声尽毁,苏迎蓉不许她出门,不许她读书,更不许她扎马步,偷偷习武。刚到战场的那两个月,那些从别处学来的花拳绣腿,连军营里的小兵都比不过。
文人武将大多不同,文人看书,她倒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只是背不出来,但到了武,却是要数十年如一日的基本功。
射御打斗,她被君晏君晏里的百夫长挑落长矛,从战马上踹到地上,磕的气血翻涌,叶子辰手下的大将连声叹息,觉得丢人。君晏手下的儿郎们却哈哈大笑,有人道,“陛下千金之躯,竟比营里的女人还娇弱,往后上了战场,岂不是要辱没先祖威严”
宋窈艰难的从地上爬起,觉得叶子辰这帝王做的委实窝囊了些,不仅要被君无珏辱骂,还要被君晏手底下的兵嘲讽不如营帐里的妓子。
她缓缓擦干净嘴里的血迹,心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叶子辰为人小气,若是得知自己总在营受辱,早晚要叫她回宫。届时,深宫红墙她更想马革裹尸,战死疆场。
这样的信念如野草一般在她心里疯长,大抵是继承了外祖父血脉里的坚韧,白日士兵操练,她就跟着跑,晚上旁人歇息,她也不认输,偷偷练箭,偷偷习武。
那股想要悄悄惊艳所有人的想法让她费尽心思,既要防着旁人察觉她是女子,又要付出旁人十倍的努力来卷死他们
于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三月后的擂台上,她笨鸟往死飞,一拳将君晏手下的百夫长砸到擂台之下
高声大喊,“还有谁”
那一刻,全场的气氛被点燃,连君晏手下的兵都为她叫好。
只是成功的喜悦没过一刻,须臾,她被从营长里走出来,带着起床气的男人一脚踹下擂台。
擂台周围安静了片刻。
针落可闻。
好久,还是叶子辰身边的总管公公哆嗦着大腿,怒道“宸宸宸王你敢谋杀新帝”
“啧,原来是新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