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烤鱼是非尝不可了。”顾淮远说。
老板隆哥身兼服务员,顾淮远便点了跟隔壁桌一模一样的菜色,隆哥大喇喇地扫了哥俩一眼,见他们穿着讲究,气质也和平时见的客人不太一样,很直接地问轮椅上的顾淮涌“兄弟身体怎么了有忌口的吗”
顾淮涌在这环境里耳濡目染,渐渐放轻松“渐冻症,听过吗”
“怎么没听过。”阿隆哥果然是见多识广的生意人,“我老婆娘家对门的大爷就是这病,得了病也没办法,挺乐呵,吃好喝好,上回回去我老丈母娘家,还听他村里唱大戏呢。”
“兄弟看开点,人活着就是要自己找快乐,待会吃鱼的时候注意点鱼刺,我看大爷什么都能吃,就是吃鱼费劲点。”隆哥在自己的点菜本子上龙飞凤舞,“你们来我这儿还真来对了,保管你们下回还想来。”
又进来一桌人,老板又去招呼了,门外有一桌五六个男人打着赤膊正在热火朝天喝酒行酒令,对于夜里习惯了寂静的顾淮涌来说,吵是吵了点,但也不是那么讨厌。
庸俗而又无比接近现实,好像才是这世界真正的底色。
他问顾淮远“以前在城中村,你就过这样的日子”
“差不多,不过那时没什么钱,我们俩可不敢三天两头出来吃小龙虾。”
“挨穷还那么快乐”
顾淮远笑“挨穷怎么会快乐没有一天不为钱发愁的,什么都敢豁出去干,要不是你叫我回去,我敢说我现在也是个身价不低的小老板。”
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确实已经不止一次令他刮目相看,到了这一刻顾淮涌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一度脱轨的弟弟其实并没有被他拉回来,他早已经野蛮生长,将自己的人生牢牢握在手上。
可叹他一直以拯救者自居。
烤鱼和小龙虾一一上来,因为香味过于霸道,就连顾淮涌这个平时口味清淡的病人,眼睛直勾勾的,也动了念头。
顾淮远却有些犹豫“要不要先给医生打个电话”
他哥肠胃虚弱,这么重口味的食物,十有承受不了。
“打个屁。”顾淮涌难得飙脏话,“刀我都吞得下,我还怕这个”
“吃”
他要死也要死在小龙虾手下,顾淮远也就不拦着,戴上了手套,给他剥虾,也尽量挑十三香口味,不敢让他碰麻辣的。
平时看护做的喂饭的工作,现在只能他做,顾淮远还作弄了他哥一把,肥嫩可口的小龙虾都夹到了他哥嘴边,他哥的嘴也配合地张开了,结果他手一缩,龙虾肉到了自己嘴里,美美地嚼了嚼,吞下去了。
顾淮涌被摆了一道,冷笑道“是不是塑料兄弟,就看你这顿了。”
顾淮远朗声大笑,不再捉弄他哥,老老实实剥虾喂他,给他夹烤鱼就更仔细了,鱼肉挑到碗里反复翻看,确认没有鱼刺,才送到他哥嘴里。
他免不了怨声载道“我女儿都没怎么好好喂过饭,倒便宜你这反派大哥了。”
“长兄如父没听过”顾淮涌吃到了美食,心情不错,“我就多活几年,让你有机会尽尽孝。”
“你这么说,那我可要想念以前当塑料兄弟的日子了。”顾淮远调侃。
早就点好的烤串送来了,满满一大盘,除了烤肉串,还有炸蔬菜,顾淮远甚至点了一盘蒜香茄子。
顾淮涌虽然肌肉力量退化,好在手部还残余一些力气,能够在有所支撑的情况下,不需要他人协助就能吃串。
“医院的猪食,吃得我每天都想死。”他无比畅快地喝掉半瓶啤酒,被外面那些粗鲁的食客感染,没了平日的阴阳怪气,有话也不憋在肚里。
“姓顾的,都有钻牛角尖的毛病。”顾淮远喂了他哥一口鲜香的鱼肉,忘了用公筷,顺手夹了一块烤鱼进自己嘴里。
“用你自己的筷子”顾淮涌横眉竖眼,“两个大男人用一副筷子,你恶不恶心。”
“我都不嫌你有病,你倒还嫌我脏。”顾淮远不客气地怼回去,又故意用这副筷子夹了一口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