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日躺着骨头酸,反正现在也没人来。”方瑾凌用小勺子将舀了一点谷子放进了笼子里,白头翁在里头张望两下,才凑近啄了两口,方瑾凌微微一笑,“就你最识时务。”
尚轻容走到桌边坐下,问“不是说拒不见客吗,怎么又见了七殿下”
方瑾凌笑道“娘,我若是不见他,又如何得知朝中动向呀”
游离在朝廷之外,就是这点麻烦,消息到手会滞后很多。
“七殿下他”尚轻容微微一怔,但很快想明白了,“这些龙子龙孙,果然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方瑾凌深以为然。
“那怎么说”
方瑾凌道“端王正极力保杨慎行,皇上至今未表态,也不曾去他大学士一职,而明日便是罢朝封衙之日。”
尚轻容虽早有准备,可听此眸光还是寒了寒,“所以杨家不会倒了”
方瑾凌点点头“杨家一直在流放之地,没有证据表明是杨慎行唆使杨映雪这么做,所以完全可以推给女儿,单领一个管教不严之罪。届时只要将钱都还上,诚意给足,给天下一个交代便能平息此事了。”
“真是便宜他们了,十万两虽多,可对端王来说却不算什么。”
然而方瑾凌却摇头道“但我若是杨慎行,我却不希望欠端王这么大一个人情,以后还的代价太高了。”
“可他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
方瑾凌回答“有。”
尚轻容诧异。
“娘,三姐夫明日是不是就能将云阳侯府搬空了”
尚轻容点头“东西早在之前就已经整理入档,只是搬的话,会很快。”
“那么那座宅子,内务府也要收走了。”
听着这话,尚轻容不由地望向方瑾凌,然后握住他的手,问“凌儿,你是在担心他会沦落街头吗”
这个他,便是方文成。
当然不是,那种渣有什么好担心的,方瑾凌哭笑不得,然而尚轻容却软了心肠,温柔地说“毕竟父子一场,你若想帮他,娘不会反对。”
母亲真是世上最无私最伟大之人,哪怕将那人恨之入骨,也能为了儿子宽容以待,方瑾凌又是窝心又是酸涩道“我没同情他,我只是不希望将他逼上绝路,从而连累我们。”
尚轻容一愣“这怎么说”
方瑾凌目光深幽,轻声却清晰道“如果我是杨慎行,想从这场旋涡中摘出去,那么最快最快的办法便是让债主深陷官司,钱财染血,不敢再要”
尚轻容的眼睛蓦地一缩,下意识地抓紧了方瑾凌的手。
“娘,这只是我的猜测,可就怕万一”方瑾凌反握尚轻容的手,用平缓的语调继续道,“毕竟人的同情心是世界上最奇怪的东西,再十恶不赦之人,一旦死亡,也会得到一声可惜。更何况,方文成罪不至死,他活着,万人痛骂,可死了这逼他和离,带走儿子,搬空家产的您就千夫所指了咳咳”
“凌儿”
“我没事。”方瑾凌摆了摆手,就是说多了,喉咙难受。
尚轻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杨家能这么狠心吗,这让方瑾玉怎么办”
“如今景王正盯着杨家,他们不敢动手的。”
“那”
“自是让人万念俱灰,自我了结,方瑾玉能怪谁”说到这里,方瑾凌回想离开云阳侯府时,方文成那万念俱灰的模样,“其实说不定无需杨家推波助澜,他就活不下去了。”
穷困潦倒,妻离子散,还背负着骂名,自尊心若是过不去,方文成真有可能就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