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做了好几宿的噩梦,那声姐夫好似恶咒一般绕着他,作古十多年的人,面容本该都模糊了,可是梦里却一次比一次清楚,让他头痛欲裂,甚至都畏惧就寝,连照着那人找来的竺元风都不愿意多见。
宫里都以为元公公要失宠的时候,那只被送往太医院的香炉里终于翻出了点东西,顿时后宫血光一过,再一次动荡起来。
恶鬼一般的慎刑司到处缉拿宫人,大成宫中更是被清洗了一片,连同内务府,凡是有机会触碰香料的都没有逃过。
当然,帝王身边有碍,执掌后宫一应事物的皇贵妃便首当其冲。
慎刑司之下,有问题的不是大成宫中的太监,而是采买供香之处,已经一一自尽,再也吐不出任何的话语。
皇贵妃跪在冰冷的地砖上,一盏茶碎裂在她的脚边,溅起的锋利瓷片顿时割开了她的罗裙,在小腿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养尊处优,犹如二八少女的皇贵妃眉眼上露出一抹痛楚,但是她不敢呻吟出声,只将身体伏在碎瓷地上,等待着雷霆之怒过去。
发泄一通的顺帝,面色潮红,眼神锐利逼人地盯着皇贵妃,冰冷冷地问“你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皇上无需担忧,一切交给臣妾,必让此事化作尘土,无人知晓。
作为奖励,平平无奇的美人因育子有功跃上妃位,又因安抚余下王氏族人,赐予贵妃,替代了原本的王氏长房之女,而其父顶替了王老爷接任了尚书,一切太平。
“不是无人知晓吗”光靠一个卸任的老头能做什么,后宫之中必然有旁人牵扯在一起。
顺帝面无表情,目光却冰冷刺骨,在他的眼里,跪在下面的女人似乎连一点情分都没有,平日的宠爱好似烟花幻影,稍一点涟漪就消失了。
皇贵妃伏地的面上咬牙切齿,终于缓缓地抬起头来,“皇上,臣妾敢保证,当时旧人全部都灭了口,绝对不会有漏网之鱼,可是大伯还活着。”
顺帝一步一步走过来,缓缓蹲下,“你说他在你的眼皮底下动了手脚”
这声音很轻,帝王看着也并未动怒,但越是如此,就越充满了危险,皇贵妃只觉得头上悬了一把看不见的刀,若是说错一句话,下一刻就会刀落命亡。
她执掌后宫,却让人乘虚而入,这不是她的无能又是什么
“皇,皇上”她的手指忍不住蜷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拉住面前的明黄的衣角,“皇上,还有宁王”
顺帝刹那间仿佛被踩了痛处,怒喝一声,“放肆”
然而皇贵妃却仰着头看他,“皇上臣妾自接管后宫以来一直兢兢业业,不敢辜负皇上信任,此事重大,更是瞒得死死。刘珂是知道的,大伯定是告诉他了,一个未开府的皇子想要在后宫做手脚,实在轻而易举”
是吗
顺帝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然而他一想到刘珂离京之前父子之间歇斯底里的对峙,又动摇起来。
顺帝此人自负多疑,从不肯信旁人,非得自己绕上七八个弯去猜测他人动机。
若刘珂真知道了一切,他为何还要避出京城,难道不该讨好他,在身边伺机报仇吗这孩子性格乖张叛逆,说一句顶撞十句,去了雍凉更是不肯回来,犹如一个置气的孩子,逼着他为母亲平反,此间种种都映照了顺帝对刘珂的看法。
知道,却一知半解,所有的仇恨都是冲着贵妃和景王去的还有一份冲着他的怨恨,怨他不作为,让其母亲平白蒙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