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揉了揉眉心,他总觉得这次葬礼有些不真实,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也依旧无法把神谷哲也与葬礼联系在一起。
明明已经知道人死了就要办葬礼,就要表示哀悼,但他却完全做不到。
诸伏景光其实并不难过,难过这种情绪仿佛成为了纸上黑色的两个字,他只是看着看着就不认识了。
有的只是如同风从石头的缝隙中吹过发出的呜呜声,空洞且绵长,还有着永无止境的痛。
像是被火灼烧过一样,哪怕表面并不明显,但却根本无法忽视。
想要让疼痛消失,只能填补空洞,让肉重新长出来。
在那天过后,所有人对待诸伏景光的态度都是小心翼翼的。
诸伏高明甚至请了半年的长假,从长野县赶到米花,就每天负责照顾他的起居,生怕自己的弟弟哪天把自己养死了。
明明十多岁时的诸伏景光就已经学会了自立,已经而立之年的他,却重新让人操心了起来。
睡觉的房间里的监控都开着,松田阵平等人经常上门拜访,话语拐弯抹角,表情都带着生怕刺激到他的谨慎。
诸伏景光想笑着说自己没事,却连笑这一步都做不到。
公安那方给了他很多补偿,升职加薪,荣誉证书都送到了家门口。
如果没有神谷哲也的存在,那么现在的诸伏景光,已经达到了他所有想达到的目标。
但是没有如果。
这根刺将永远扎在他的心头,与他融为一体,在深夜冒出来,时不时淘气地扎他一下,就像是凌晨三点让他去买全自动扫地机器人的神谷哲也。
诸伏景光不会寻死,也不敢寻死。
他这条命是神谷哲也换回来的,不属于他自己,他根本没有资格死。
诸伏景光看着镜子,里面的男人比起昨天又多了几根白发,那双蓝灰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地平静。
平静得像是神谷哲也一般。
东京时间七点四十分。
诸伏景光打理完自己,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房间,与诸伏高明打了声招呼“还要去买束花吧,如果是葬礼的话。”
诸伏高明喝了口汤,将碗放下,有些惊讶地看他“你不是说他不喜欢花,想带甜点吗”
因为诸伏景光最近的精神实在是不佳,众人根本不敢放他一个人在厨房倒腾点心,生怕他一不小心把自己或者是厨房给烧了。
前者也忍受不了被人盯着做点心的模样,遂作罢,之后连提都没提。
诸伏高明本想着等下让同事送些糕点过来,结果现在诸伏景光又改主意了。
褐发青年坐到他对面,拿起桌上放着的日式早餐,粥里面放了鲣鱼、干贝、江鱼仔等,吃起来很鲜。
诸伏景光舀起一勺放入口中,有些含糊地道“没什么,花也蛮好的,比如说百日草、蒲公英,都蛮合适。”
他吃了一口便皱了皱眉,去厨房拿起糖罐,毫不留情地往粥里洒了一堆的白砂糖,在达到近乎是致死量时才停止。
诸伏高明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后者的话语和行动都让他感受到明显的诡异。
诸伏景光的精神情况不受到影响是不可能的,诸伏高明已经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心理医生和药物都已经提上了日程。
但真的看到这一幕,诸伏高明还是感受到了深深的窒息感。
他的弟弟,又一次回到了地狱之中。
幼年的诸伏景光看着父母死在自己的面前;长大后的诸伏景光看着前辈死在自己的面前。
前者大仇得报后,心结得以解开;那么后者呢
组织已经覆灭,唯一的始作俑者此刻依旧嚣张地拥抱着神谷哲也的尸骨,连死亡都不曾松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