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昕站直了,说“还是去海外部吧。我现在已经好了。”
周珩点了点头,再往前走时,刻意放慢速度,说“我看你走起路来比我都快,还以为你抱歉,是我忽略了。”
许景昕笑了“你有什么好抱歉的,这是我的问题。”
周珩没接这茬儿,跟着问“对了,你为什么又换义肢”
许景昕步履平缓,语气不紧不慢“这是最新的技术,只要习惯之后,能跑能跳,能开车,还能翻山越岭。当然,适应期也会比较长,做到这些事对体力和身体素质也有要求。因为这条腿,我荒废了一年,幸好基本功都还在,平时也会基础训练,这样坚持下去,希望可以做到和普通人一样。”
听到这话,周珩沉默了。
她下意识看向他的小腿,接着又扫向他的上半身,遂别开眼,一时情绪复杂。
他过去是禁毒警,平日接受的都是高强度训练,身体素质自然过硬,若非如此,当初他也熬不过那么重的伤。
而现在,他却说希望可以做到和普通人一样。
这样自我“降低”要求,在心理上一定很难接受。
这是被迫的,却也是积极的,起码他并没有选择自暴自弃。
周珩吸了口气,笑着说“其实你现在比很多普通人都要强,是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还不够。”许景昕说。
周珩没接话,只半低着头往前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景昕开口了“我以前在医院照顾我妈的时候,见到一个住院的阿姨。她曾经感染过非典,命悬一线。后来挺过来了,身体各个机能都大不如前,走一段路就会喘,更不要说跑步、登山了。”
周珩下意识看向他,只见他唇角微勾,眉眼带笑。
许景昕也转过头来,继续道“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放弃过自己,每天都在坚持慢走,每天都在鼓励自己,不要着急,不要把目标定得太高,进步是针对自己的,不用和任何人比较。她还说,以前年轻,总是跟着人群走的很快,总是在赶时间,如今才知道要慢下来,要抬起头,欣赏沿路的风景,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曾经错过了很多。”
周珩张了张嘴,突然间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从何说起。
直到许景昕笑道“我以前听我妈说,人要经历重大变故,才会改变自己,我那时不觉得,如今倒是深有体会。”
周珩脚下渐渐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番道理,很快想到了自己。
所谓的重大变故,她也是经历过的。
她自问,变故前后她的变化也很大,甚至可以说是换了个人。
她反抗过,也妥协过,争取过,也放弃过,心态在油锅里滚过一圈,身体和精神更是经历过创伤。
可她,却远没有许景昕来的乐观。
她的坚强和韧性,全都是建立在“变态”的基础上的。
思及此,周珩低声道“如果改变一定要付出这些沉重的代价,我倒宁愿一直活在烂泥潭里,一辈子磕磕绊绊、碌碌无为。”
许景昕一顿,不动声色的扫过她脸上的表情,没有接话,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上级交给他的资料。
他知道,她曾经经历过绑匪的性侵,也做过心脏移植手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心理上更被诊断出精神分裂。
这三件事随便哪一个拿出来,都够喝一壶的。
她这一路走来,必然经历了削皮刮骨一般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