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左丞侯蒙出列站定,禀道:“启奏陛下,张叔夜自与其长子承奉郎伯奋陷入敌手后,再不成听闻有半丝音讯。其二子承务郎仲熊前范县之战中奋力厮杀,亦沦陷敌手,生死不知。”
赵佶听了目视张克公,“嵇仲胸怀城府,廉以律己,有大才,惜天不假年,丧于贼寇之手。”
“传朕口谕,准敕建张卿父子衣冠冢于广丰县灵鹫寺西侧。”接下来就是追赠官职、谥号了,这却不是短时间里可以决定下的。张克公满脸沐浴圣恩的振奋之色,心底里却是悲喜交加。这悲的是,竟此一‘恩’后,张叔夜是不死也死了,张家即便再增添光彩,实质上也短缺了一根巩固;而喜的就是皇帝的恩遇了。
老奸巨猾的蔡京就是看出了这儿,才阻止他儿子力谏。叫张家得一些好处就是了。皇帝既需要一个例子来警示天下,亦需要一个例子来激励天下。这张叔夜就是被皇帝拿来的一块牌位。
蔡京是不会在这事儿上来给皇帝叫板的。他只要张叔夜不能反回朝堂,那就不需在意。便就是蔡攸,这时候也明白了过来。在心底里为自己老爹竖起了大拇指,然后他看向侯蒙的眼色就觉得有味道了。
侯蒙这厮可不是他蔡家一系的人物,早在他父亲发迹前就擢监察御史,进殿中侍御史。宋徽宗崇宁间上疏论十事,那是蔡京已经在相位上呆了多年,却拦不住这厮迁侍御史,改户部尚书。到了大观四年,除同知枢密院事,进尚书左丞。眼下更有传言说,侯蒙要更上一步,坐上中书侍郎的位置了。这是当朝的副相啊。自元丰改制后,朝廷以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行中书令之职,与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同为宰相。又另置中书、门下侍郎为副相。
明明这鸟厮不是蔡家的人,却在蔡京当政的年月里,步步高升。蔡攸猛然间改变了对当朝天子的印象。
“何灌何在?”
“回陛下,已在大理寺监下。”大理寺卿走出班列,回道。
“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何灌,枉顾圣恩,诸事欺隐,无德无能。教堂堂朝廷天兵败于一窝草寇的手中,大丧朝廷威仪,其罪当死。只念其多年来兢兢业业,颇著勤劳,特免其死罪。贬往永州,充团练使,着本州安置,无诏不得擅离值守。”
不管那范县之败是不是如何灌说的那般,全因为凌振的缘故。其身为一军主将,可全军大败而亡,责任上他也是难辞其咎的。
也就如呼延灼那般,老赵家现今非是板荡时候,不识得将才的珍贵。赵佶一脚把何灌踢到了荆湖南路的永州去,也不足为怪。
这一决定可不是赵佶的一时怒气,而是在上朝之前就经过了几番对局。毕竟何灌是当初各派系共同推出来的人,现如今何灌坏事了,可不是没由来的。朝堂重臣和内廷的大宦官们,全都参与进了其中,而赵佶本身也没打算要他的性命,如此被踢到永州那个蛇虫遍布,毒瘴弥漫之地,就是顺理成章了。
至于团练使的职务,比起何灌先前步军司都虞候的位置来可是不值一提。也可见赵佶心中对他的气怒。但也不需要怕,赵宋的官制就是如此,朝廷高官下到地方,看似受贬受罚,但只要朝堂还有上有人,眼睛一眨就又被拉回去了。
如苏轼那般不是被贬官,就是奔波在贬官的路上的霉星,翻看整个赵宋百五十年的历史,也难寻出第二个来。
如此以何灌被惩处为节点,今日朝会的前期便揭过去了。这接下来才是今日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