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辐射雨降临锡林星的第九天。
九天在宏大的宇宙时间里不过弹指一挥,可是对于渺小的锡林人来说,不啻于一个难捱的世纪。
斯诺朗诊所的小护士樱子调试完诊所里的医疗设备,对着唯一没有拉气密隔板的小窗户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只能看见黑暗凄凉的夜,纵使此时不该是晚上。
就在不久之前,锡林的天空忽然亮了起来,虽然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那一刻,樱子恍惚觉得,自己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但那只是一场梦境。
奇怪的是,斯诺朗医生在看到那一幕景象之后就脸色惨白,然后抓起防辐射服夺门而走,樱子喊也喊不住。
黑夜重回,放射医疗仪器的光屏映在窗玻璃上,樱子里在那里看到了自己的侧脸,由于长期不见阳光而脸色苍白,仿佛是相机里曝光过渡的虚影。
诊所里很安静,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这种无声的寂寞。樱子今年十九岁,正是精力充沛的活泼时候,在辐射雨降临的前三天,隔壁糖果店的小索特才刚刚向她表白
但是那次之后她就再没有见过小索特,他们都成了蜷缩在黑暗背后的虫子,向往着,憧憬着,什么时候可以在天尽头找寻到久违的光明。
桶底只剩下最后薄薄的一层净化水,马克看着那一点清澈的、珍贵的水,忧心忡忡的长叹了一声。循环净化水厂的水塔倒塌多时,供水系统早已停止,这些水还是从老林那借过来的,而能量块也所剩无几,他的小女儿芽芽刚才哭累了陷入沉睡,妻子凯西正在地下室里忙碌,企图搜寻出最后一点物资。
人类进入大宇宙时代已经多少年在循环净化水技术已经发展至顶尖,一口能量块半天不饿的今天,人类为科技危机所困扰、为基因异变所困扰、为种族战争所困扰却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为基础物资所困扰。
窗外是荒凉阒寂的夜,可现在应该是白天,一座活的城市,有生机的星球,也不应该用荒凉来形容。马克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前半生,他曾是卡星系主星工程大学的毕业生,踌躇满志的跟随勘探小队来到锡林,那时候,这颗星球还是一颗勃然繁华的矿星。
锡林没落了,所以他老了。
之前就已经被调到供给站做一些后勤工作,他计划今年年底退休,大儿子已经成家,也许过不久就可以抱上孙子到时候带着孩子去邻居家串门,正好找老林给小孩子搞一个幼儿教育终端,对了,到时候一定多还他几桶净化水。
这样想着,他不由的露出一点久违的微笑,像是在昏沉沉的夜里,终于看见了阳光。
斯诺朗医生在黑夜里疾步行走,她看见了空气光弹,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她也知道林此时此刻,会去什么地方。她在黑暗里疾行,仿佛前方会有光。
成千上万的锡林人在昼夜不明的黑暗里躲藏、焦灼、期盼,希望明天早晨一睁眼,可以等来主星的援助,可以等到灿烂的阳光。
地平线上忽然跳跃起几点星星之火般的亮光,就像是黎明时候的阳光,一簇一簇,越来越亮,亮成一片巨大的惨白,如同利剑般割开黑暗,也割开锡林的山川与河流、城市与街道。
本就破碎的大气层就像是被轻易剖开的外皮,露出这颗小星球脆弱的,颤抖的内里。
水塔倒塌的二厂、人去屋空的政府大楼、沉默如长蛇盘桓的破旧空轨、萤火一般昏暗的指引灯。还有斯诺朗医生的诊所、楚辞家后巷的运送通道、凯西大婶的甜点屋以及,落水集那些等死的流浪人。
真的等来了死神的镰刃。
跃迁并没有楚辞想象中那么难受,但是临时链接上的的跃迁点根本不稳定,再加上星舰左翼旋涡轮没有完全修好,果然中途出了意外,但是这在西泽尔的预科之中。
能成功的从锡林跃迁离开,对他来说已经算是逃离成功了。
所以跃迁中途眼见着星舰就要解体的时候,他带着楚辞跳进了早已准备好的逃生船,那艘古老的星舰无声裂开成大大小小的碎片,而从安全阀口弹出去的小逃生船像一条游鱼,转瞬迷失在浩瀚的宇宙里。
可是楚辞的眼前好像还弥漫着那片绚烂的白光,他迷惑的问西泽尔“跃迁会出现幻觉吗”
西泽尔一边检查着逃生船的各种能源数据,一边道“说不好,有的人就是体质特殊就是不适应星际跃迁,可能会产生各种奇怪的应激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