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帝王用过膳后,若是还有兴致宴饮,便该宣乐伎舞姬,耍乐消遣。
这几个月里,苏昭昭这个“陪玩”对这一套流程已经干的很熟练了,有她在,开元帝的身边的氛围一直被搞得热热闹闹,一派和乐。
但这一次,苏昭昭没有心思凑趣开口,开元帝自个竟也不提,两个人就这般沉默对坐,自斟自饮,气氛一时间显得有些奇异起来
颇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沉寂。
苏昭昭放下琉璃夜光盏,看着这似乎无事发生的静平宫,难免又担心起了那药膳有没有送进黎天睿的嘴里。
若是这一次出了差池
她未必还有第二次机会。
打破这怪异氛围的,是魏公公呈上的一小节木筒“陛下,陈将军刚刚送来的密信。”
这木筒手指粗细,虽小,却很结实,以蜡封口,尾端还坠着两根结实的线头,似乎原本是系在什么东西上的。
木筒打开之后,滑落出的是一块水一般的丝绢,这丝绢格外的轻薄通透,上面用蝇头小楷写满了字迹,流出时小小的一块,展开竟有手掌大小。
这一幕对面的苏昭昭自然也留意到了,只不过隔着木案,看不清那丝绢上到底写了什么。
开元帝接过丝绢,先看向她“朕这几日,一直在等这一道消息。”
“关系到你性命的消息。”
苏昭昭悚然一惊,一时间,几乎以为给黎天睿下的毒已然被发现了。
但开元帝说得,似乎又并不是这件事。
他百无聊赖似的靠在榻后的引枕上,看罢了手上的密信,面色也沉静如深水一般,一丝不露。
片刻之后,开元帝抬头,突然道“你可记着后天是什么日子”
苏昭昭皱皱眉头,在满腔心事中想了想“已是七月,再过两日就是”
苏昭昭猛地意识到什么,还有两天就是“甄七巧”的生辰。
自从开元帝答应让她来静平宫,她最近这阵子,满心里想的都是如何杀黎天睿报仇,哪里还记得什么生辰
开元帝面色淡漠“倒也难怪你不记得,七月七,是甄七巧的生辰,却不是你的。”
说着顿了顿,他又嘲讽道“你这名字选的好,甄七巧,真蹊跷。”
这话说的平静,但其中分量,却重的叫人心惊。
苏昭昭沉默一阵,然后用和叶茉很像的,一种天真懵懂的表情看他“陛下在说什么奴婢怎的听不懂了”
“若不是陛下说起,奴婢确实忘了,宫女进宫,便一心只服侍主子了,哪里有过生辰的”
开元帝话语幽幽“你好大的胆子。”
他刚说到这儿,刚才避让退下的魏公公却又忽的跑了过来,面色焦灼“陛下,庶人黎天睿不太好了”
苏昭昭的手心猛然攥紧
她的双眸紧紧一丝不错的盯着魏宁海,连身体都不自觉的前倾,唯恐漏过对方的一个字,又怕对方说出的,不是她盼望的消息。
好在,魏公公的声音中气十足,很是清晰,说出内容,对于苏昭昭来说,也是十足十的好消息
“吃了膳食就开始吐,血都吐出来了,现在脸色发紫,喘不得气。”
“已宣了太医来,只瞧着未必能赶上。”
越听,苏昭昭的面色就也越松,听到最后,她缓缓的往后靠回来,眼眶微润,嘴角却不自觉的在笑。
开元帝也第一次露出一丝诧异来。
他用一种出乎意料的眼神看向苏昭昭“朕原以为,你费尽心机来着静平宫,是想里应外合,救黎天睿出去。”
苏昭昭真心实意的瞪大眼睛“我为什么要救那个罪人”
开元帝面无表情“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苏昭昭猛地一窒。
她继续装傻和坦白交代之中犹豫了几息功夫,便平静的选择了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