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万便蹲在桌子旁,歪着头凝视着桌面上摇曳的花朵,鸢尾蓝紫色的花瓣在橙黄色的烛光之下,映在阿万漆黑一片的眸子深处,似乎要连着这不透光的深沉眸底也一同染上传说之中生而美好的色泽。
很突然的,阿万似乎想到了在记忆的某个深处,也似乎绽放过这样的鸢尾花。
那么,那朵鸢尾花去哪里了呢。
阿万不解的歪了歪头,怎么也想不出。
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阿万想,如果很重要,阿万一定不会忘记,夜兔的记忆力可是很强大的。
既然忘记,那也无需去追忆。
阿万便收回了视线,把自己像麻薯一样软乎乎的堆在了小桌子边上,眼神投向窗外,只有繁荣的灯火点缀着这永不见天光的黑色世界。
身后传来细碎的声音,阿万耳朵微动,分秒之间判断出脚步声的主人是普通人,应该就是花魁姐姐了。
阿万原本已经昏昏欲睡,在飞速判断出结果之后,阿万倏地睁开了眼睛,视线灼灼的钉在了门口的方向,只等着障子后面的人推开房门。
障子在阿万的眼前缓缓打开,阿万早已愈合的腹部居然在此刻开始隐隐作痛,他坐直了身子,撑在脸颊边上的手倏地攥起了拳。
青筋浮起,阿万脸上却始终风轻云淡。
“那个”障子终于被推开,露出一张陌生了脸,阿万当场愣住,他瞳孔微张,攥紧的拳也松开,障子后的人彻底露出了身形,淡粉色的和服堆叠成的繁丽被裙摆鲜红血液沾湿,阿万呆呆的歪了下头,随着花魁小姐的疑问,也发出了呆逼的声音“唉”
阿万迷茫的揉了揉眼睛“唉唉唉”
花魁小姐则满脸震惊,甚至下意识伸出手指住阿万,声音一拐八个调“是是是是你”
阿万微微仰头,眨巴了两下眼睛“唉”
花魁脸上神色变换,先是惊喜,又很快被不解与恐惧占据,但又带着些阿万说不清的东西。
“您忘记我了吗”
阿万便凝视着花魁小姐的脸,记忆里似乎出现过,但是太短暂比浮萍还轻,比桌面上的鸢尾花香气还要淡,阿万绞尽脑汁也没有在记忆里完整的翻出她的名字。
于是,阿万便直奔主题“你是谁”
几年过去了,他早已长成为青年男人,骨骼肌肉撑起的宽阔肩膀再也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力量。
花魁小姐眼底泪光轻微,她在无数的日夜交替之中回忆着那个记忆里少年的身影,那似乎只是年少梦境里的惊鸿一瞥,伴随着天穹的吊绳,和弥漫在鼻尖的鸢尾花香。
多年未见,花魁几乎要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个在鸢尾花之后的少年,时间还在继续,那几个总是来丸子店威胁的街头混混再也没有出现过,只在某个夜晚的时候,她听见隔壁的阿婆低声议论着,说是那几个常客混混被人发现惨死在街角巷子里,也不知是谁杀的,真是天道好轮回。
那时,她脑海里下意识出现的就是那个少年的身影,明明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明明苍白又瘦削,可是却能做到她永远也做不到的事情。
那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献花之后,那个在她眼里如同灿烂鸢尾花的少年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世界里,花街的日子并不好过,尤其是生活在花街的女性,年纪大了,父亲去世,她终于还是被亲戚卖到了花屋里,和吉原花街每一个女性一样,天穹封顶,她便再也没有看见过天空的颜色,也再也没有摘到过蓝紫色的鸢尾花。
那个少年,连同那漫天遍野的鸢尾花,一同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
每个人的一生,似乎都会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她越来越受欢迎,直到成为了花屋里的花魁,而期间不过几年光景,听说上一任的花魁被恩客买走了,是吉原外的官员,想来已经过上了幸福的日子,吉原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从未见过,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吉原的花田,她最喜欢那里成片绽放的花朵,可惜,她最喜欢的那个地方也随着天空消失在了吉原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