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根本就站不止,也是因为不敢站,她整个人努力蜷缩在一起,只希望荆棘能松点,但这只是她的奢望。躺在地上不久,青石板上已经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陆将军。”陈老爷上前恭恭敬敬行礼,对着这位曾经的晚辈,他并没有丝毫不甘,又歉然道“平时草民事物繁忙,忙着各处奔走做生意,并不知道当年夫人对陆家做的事,也是昨天从外地回来才听说了。草民觉得此事多有不妥,夫人当年不该对陆家落井下石。今日草民将夫人送来,随将军处置,只要将军能消气,草民绝无二话。”
言语和动作都特别谦卑,那意思是把人弄死都行。
陆守凯根本就没看他,目光一直落在楚云梨身上。
“飞燕过门那日,你是如何逃脱的”
“逃脱”楚云梨一脸不解“四妹妹出嫁那天,我早早就陪孩子睡下了,将军这话,我不明白。”
陆守凯深深看她“倩雪,当年是陈家对不起我陆家,我始终记得母亲被那些官兵欺负的情形他们是不敢欺辱女眷,但会故意用鞭子将女眷身上的衣衫抽得稀碎,我娘的衣衫破得最狠”
陈老爷听他说起这些,心里开始发毛,这么深的怨恨,怕是不太好解,他急忙出声打断“将军,夫人已经故去,关于她身上的事还是少提。”
这些不是什么好事,别让人死了都不安宁。
“不提”陆守凯终于正眼看他“正是因为这些事情每每想起便历历在目,所以我才能一步步走到今日。陈老爷,我陆家十三位女眷,在路上受不了而寻死的就有四位,被官兵故意虐待而生病不治的有七位,现如今还活着的只剩下我一个婶娘。”
他眼神冷冽地看向陈夫人“这都是因为她收买了押送的官差才导致的。”
陈夫人呜呜着,明显有话要说。
楚云梨若有所思“本身衙门对待被发配的犯人就不会有多客气。”说难听点,就算没有陈夫人收买,陆家人也好不到哪去。
陈老爷明白她的意思,赞同道“陆将军,你该恨的是当年陷害你们陆家的人,再想法子修了朝廷对于发配犯人的看守时的各种规矩。”
“照你这么说,你们家就没错”陆守凯满眼怒火“陈老爷,她一条人命根本就偿还不了我陆家人当初所受的屈辱。”
陈老爷张了张口,想说陆家的屈辱也不是陈家人给的。但很明显,陆守凯此刻听不进这话。他越是说,只会让陆守凯的怒火更甚,到时更难收场。
“我们家有错。”楚云梨出声“爹和夫人退亲就不对,但他们也是为了护我。将心比心,如果是你的女儿摊上这种事,你是让女儿退亲和夫家彻底撇清关系,还是将女儿也塞入被发配的一行人中让其去死”
是的,如果当年二人婚约还在,陈倩雪确实应该跟着被发配的人一起离开。
真那样做,不过是让陆家被害的女眷又多一位罢了。再有,陈倩雪花容月貌,又正值妙龄,说不准比陆夫人还要惨。
陆守凯扭头看了过来“陈倩雪,我是个老实的人,当初一定亲,我就已经将你看做了妻子,决心和你相守一生,可是,我一出事你就转身就走,连头都没回,甚至没来送我一程。你让我如何能不恨”
楚云梨纠正道“当时我想去送的,夫人不让,眼瞅着拦不住我,她还说会帮我走一趟。陈家是商户,随便送出的银子就已经能让你们家在路上过得舒舒服服,所以我就再没多问。再有,凭我们俩那时的关系你说将我看做了妻子,说实话,我没看出来,并不觉得你对我会有多深的感情。咱们俩只是还没有走六礼的未婚夫妻,我送一笔银子,自认为仁至义尽。”
陆守凯冷冷道“果真是商户什么都能用银子来衡量。就算如你所言,但我并没有收到你送的银子,反而还收到了你们陈家送来的大礼”
陈老爷忍不住了“那是夫人一力所为,我事前并不知情,知道了是一定会阻止的。”
当然,他并没有打算给陆家送银子。那时候陆家刚被判刑,几乎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又沾染上了贩卖私盐这种要人命的大事,陈家同为商人,还是和陆家走得比较近的人之一,撇清都来不及,他哪敢往前凑
不过,他也算是看出来了,在陆守凯的眼中,当初陈家退亲就已经是千不该万不该,加上夫人收买衙差的事,简直死不足惜。
他伸手一指地上的陈夫人“错就是错,我没不认。人我已经绑来了,随便你处置。如果你还不消气,非要计较当年的事,那你就将夫人告上公堂,大人按照律法来办,无论什么样的惩罚我都受着。”
言下之意,陆守凯想私了也行,不解气的话闹上公堂收拾陈家他都认。